朱琰比谢以云高出整整一个头,他腿长,走路如疾风,宽广的袖子一摆动,就是一片潇潇香气,若是不知道的,只觉得这是个雷厉风行的公主。
很快,他们到正殿。
殿内一片笑声,皇帝贵妃坐在上首,紫烟宫女主人、也就是朱琰的母亲淑妃则屈居贵妃下面,脸上挂着融融笑意。
淑妃看到朱琰,暗暗提了一口气:“妍儿来了,你父皇和贵妃娘娘正找你呢。”
朱琰不傻,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帝和贵妃肯定酝酿着什么,他款款一揖:“儿臣拜见父皇、贵妃娘娘。”
皇帝年近五十,因为从没为朝政与天下百姓忧心,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指着不远处的位置让朱琰坐下,说:“真是一不留神,妍儿也长这么大,十六了吧?”
朱琰忍住厌恶,道:“父皇,儿臣今年十五。”
记差孩子的岁数,皇帝并不尴尬,倒是乐呵呵的,说:“正好是嫁人的年龄,你知道鲁爱卿家的大郎,打马球很有一手的那个吧?朕觉得很不错,嫁给他会幸福。”
朱琰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皇帝话里的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京城谈之摇头,谁家真把女儿嫁过去,那是磋磨她,何况他还是公主,怎么可能如此自降身份。
不说朱琰根本不可能嫁出去,只是皇帝开口就提这个人,没把他这个孩子放在心里。
淑妃着急,面上不显:“陛下,妍儿今年才十五,不着急出嫁,臣妾还想让他在臣妾身边多陪几年。”
贵妃则斜了淑妃一眼:“珉儿十四就去东宫,本宫都不曾说什么,妹妹你这么舍不得孩子,可不是好习惯呀。”
贵妃口中的珉儿就是她的儿子朱珉,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淑妃心道如果是让她儿子出宫建府,他们求之不得。
可恨就恨在贵妃贪权,即使朱琰假扮成“公主”,贵妃都视他为障碍,像这次皇帝说的话,就是贵妃撺掇的。
淑妃气得头脑发疼,倒是朱琰淡淡地开口:“表哥不喜鲁家,若是叫表哥知道儿臣要嫁给鲁家,应也是不肯答应的。”
一句话直接点出要害。
淑妃娘家人在前线卖命,如今朝政混乱,但事情涉及边疆前线,至少还有一丝清明所在,淑妃就是以此在宫中立足,朱琰的表哥和他们同个立场,不可能让他被“下嫁”。
直到这时候,皇帝才意识到不妥,摆摆手,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提你表哥做什么,那算了,”
贵妃见一计不成,眼神一转,忽的落在站在朱琰身后的以云身上:“妍儿不是从不带公公在身边么?”
以云本来在看戏,突然被叫到,她眼睛悄悄从左到右,发现这一圈里,只有她一个太监。
系统:“朱琰很讨厌太监,所以从不带在身边……”
以云对系统说:“哦豁,要出事。”
果然,朱琰好整以暇地拂开飘在茶水上的茶叶,他挑起眼睛,戏谑地看着以云:“他啊,他不是阉人。”
以云心里“咦”了声,该不会朱琰知道大家都是姐妹吧?
朱琰又说:“他是我一条狗,养着玩。”紧接着示意谢以云:“叫两声。”
以云:“……”
这狗男人。
以云抬起头,这四周都是打量的目光,尤其是朱琰眼里的恶意十分,她顿了顿,张开嘴:“汪、汪呜汪汪……”
学得还挺像的。
谢以云气息有点不足,叫声像刚足月的小奶狗,再加上她那双圆润的眼睛,整个人身上渗着一股可怜劲,莫名就是逗人想笑。
便是朱琰,眼中也闪过淡淡的可惜,要不是她撞破自己,不然可以当个玩具解解闷。
贵妃捂着嘴笑:“倒是稀奇的狗儿,有意思,可要来翊坤宫?”
朱琰脸上笑意淡了,他抬手招来以云,轻轻揉弄她的头发:“回贵妃娘娘娘娘,儿臣倒不是舍不得给娘娘,就是刚收了这狗,怕他不服管教,冲撞娘娘。”
话说得好听,但反正就是不给。
贵妃被驳了面子,有些不悦。
再寒暄几句,皇帝和贵妃没达成让朱琰嫁出去的目的,也不打算在紫烟宫久留,他们甫一离开,淑妃受了气,叉着腰在正殿里一边走一边骂贵妃是老妖婆,誓要他们付出代价。
朱琰倒是心平气和,指着谢以云和淑妃说:“这个阉人撞破我的身份,他得死。”
谢以云连忙跪下:“殿下饶命!”
如果她想说出去,刚刚可以在贵妃跟前直接大声嚷嚷,但谢以云是个胆子小的,打心底里不敢。
甚至让她学狗叫,她也是铆足劲地学,生怕惹得主子不高兴。
可终究,他还是要取她的命。
谢以云牙关颤抖,隐约中她又听到拔刀出鞘的声音,她紧紧闭着眼睛,就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突然的,淑妃阻拦朱琰:“琰儿,不可!”
朱琰把玩着匕首,问:“为何?”
淑妃到底比朱琰在这宫里多混二十多年,她考虑更深,道:“你平时杀一些阉人就算了,但现在,老妖婆在盯着你,你也能察觉到她想在你这找错处,好逼得你离开皇宫。”
“而这个阉人,刚刚在老妖婆面前露过脸,她想要这个阉人,你不肯给,可是她刚走,阉人就死了,怎么能不引起怀疑?甚至可能成为她对付你的把柄。”
朱琰何其聪明,眯着眼睛思考起来。
淑妃说他:“你怎的这么不小心,总不能在紫烟宫就放松警惕,都忍十几年了,还差着一时半会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