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瓷瓶,低头朝前跑去,猛地撞到陆立轩身上!
“咵擦”的一声,瓷瓶掉到地上,香液洒得到处都是,有些还落到陆立轩袖子。
陆立轩觉得他算是长见识,真是什么不怕死的人都有,难不成以为他陆立轩好欺辱!
他怒目看向面前那人儿,只见那人儿敛着袖子,声音轻柔却有力:“陆管事,小女仓促,得罪了!”
一刹那,陆立轩压下火气,听她的声音,不由好奇地端详她。
面前女子约摸二八年华,面上不施粉黛,头上亦没有发饰,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
按说怎么也该有些素,但这样的装束,在她身上却有种独特的魅力。
尤其是空中飘出幽柔的香味,若隐若现,像是阴冷的早晨,却有日光缓缓穿透云层,即使这抹日光不够烈,不够暖,却足够让人期待接下来一日晴天。
陆立轩闻了闻,连他都没留意自己被香味吸引,从而忘记满腔怒火,只问:“这是什么香味?”
兰以云后退一步,指着地上摔碎的瓷器:“管事,这是香液的味道。”
“哦?”陆立轩抬手嗅沾到液体的衣袖,不由抬眉,“竟真是如此。”
兰以云细声说:“这是桃香调制的,昨日发现失误,桃香十分担忧,深知自己错误,千香阁愿接受所有责罚,不求王府能饶恕桃香的失误,只盼能用拙劣的调香之技,弥补王府。”
说着,兰以云诚恳地福身。
陆立轩喜欢这股香,他摇摇头:“拙劣?我见未然。”
兰以云又强调:“王府若想要什么香,千香阁都能调出来。”
陆立轩笑了:“哦?好大口气啊。”
兰以云说:“小女不敢。”
陆立轩这句话已经没多少怒意了,本身他就是温和的人,若非被周慧和周春桃气到,并不会如此失态。
如今,见面前女子赔罪,闻沁人心脾的香味,他的气都平息了。
他笑着问:“你就是桃香吧!”
兰以云回:“小女兰香,桃香自觉没有脸面面对王府,昨日哭得两眼红肿,更是惶恐,只能托兰香带话。”
陆立轩无声地叹口气,隐隐可惜。
因为见着这兰香这般好的气质,语言、姿态半点不输给那些大家闺秀,若她是桃香,有那么一手超绝的调香技艺,他都想让她来王府。
或许,就能得王爷青眼呢?
紧接着,他问:“所以,这味香叫什么名字?”
兰以云长开嘴唇:“春轻。”
“春轻?”
王府卧房里,时戟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绕了绕,呢喃出口。
把香制成液,很是新鲜,只需往屋里一洒,淡淡的香味就会萦绕在周身,起初的前味,好似冬日一抹初阳,待香气散发开,渐渐的,中味又是溪涧积雪融化的清冷,直到回味,这种清冷,已经变成暖香。
犹如二月春风拂面,岸边杨柳露出嫩芽,春水潺潺,叫人心中极为轻快。
果然“春轻”。
陆立轩站在时戟身边,说:“正是如此,那桃香极有才华,属下猜想,昨日那味安神香,应当真的是意外。”
时戟“嗤”地一笑:“你冒着惹怒本王的可能,都要把她的香再拿过来,本王猜,大约是吧。”
陆立轩知道时戟的满意,便说:“是,王爷喜欢便好。”
时戟说:“缘何做成香液?不多时,味道轻易散了。”
陆立轩难掩夸赞:“这位桃香姑娘心思巧,知晓属下会满腔怒意去千香阁,根本不会等她们燃香,所以,刻意这么做,就是为了用香说服属下,而属下也确实被说服了。”
时戟眯起眼睛,露出点兴味:“哦?”
听陆立轩这般形容,再闻春轻的香味,时戟心头好似被一根羽毛挠了几下,撩得痒痒的。
他惯常不会掩饰欲望,眯起深棕的眼眸,轻笑:
“若真是个妙人,我倒想见见。”
第六十五章
千香阁后阁。
兰以云端坐屋中,她手上拿着一块桂皮,和周春桃说:“桂皮也是种香料,平日里还会放着和肉一起煮,早在前秦时,就有书籍记载……”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因为周春桃已经睡着了。
自兰以云把香液给陆立轩后,这几天,景王府一直没给个准头。
周慧像被架在火上烤,做什么事都不上心,又怕千香阁其他调香师知道消息,人心涣散,所以她成天绷着脸,殊不知其他调香师看到她的反常,反而猜到要出事,惶惶不已。
整个千香阁,最悠然自在的,就是周春桃和兰以云。
前者只是因为不记打,而兰以云,却是因有把握千香阁能逃过一劫,至少,她不用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