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上有云洲玉下的术,如果即将发生意外,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之,不光她一直在忍耐,云洲玉也是,可是她一点没看出他的破绽。
亦或者说,他已经习惯忍耐,面容向来如月色,清清冷冷。
她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不问我?”
云洲玉抓紧衣领,他瞥过来,整个人像从冰天雪地里挖出来,总是耀眼如日的赤金瞳孔,也暗淡下去。
许久,他哂笑,说:“我知道,一直我说反了,不是你粘我,是我想跟着你。”
“不管你即将去哪里,我想跟着你。”
他咬着牙,似乎想用笑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僵硬,然而动了动嘴角,终究笑不出来,问:“你要去哪里,带上我,不行吗?”
以云垂着眼睛,轻轻摇头。
见以云的反应,云洲玉的目光更凉。
“我就这么不值得吗?”他惨淡一笑,微微合上眼,呢喃道,“不值得你为了我,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以云喉咙特别堵,用力咽咽喉咙,把那种酸涩感压下去。
云洲玉主动推开她,将轮椅往后移,凝视着她:“也罢,三天够了,就当我做了一个三天的梦。”
这个梦,对他不薄,真实得能够亲昵地和她相拥,原来还是梦醒更残酷。
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的,任她选择一条最正确的路,任她走上去。
这回,他不会哭也不会闹。他已经长大了,就算被抛弃,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他静静看着以云。
以云往前小小走出一步,她嘴唇颤抖着,有什么在心中翻搅破碎,难以忍受,她小声说:“对不住,我一直瞒着你。”
云洲玉冷笑一声。
他拳头鼓起,指节泛红。
以云又走近一步,手腕动作间,露出那枚符咒,符咒在两人眼底晃着。
靠在云洲玉身边,她小声说:“你应该也知道,我迟早有一日会走,但是,我不可能回去时带着你。”
云洲玉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面色淡然,眼角却倏地红起来,强迫自己看向别的地方,拳头捏得轻颤,极力忍耐。
以云又说:“我是系统,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系统,什么叫程序,换言之,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云洲玉垂着眼睛:“过客,所以你要走。”
他一颗心,几乎凉透。
“但是,我也是人,”以云蹲下身,将手覆在他的拳头,拢住,说,“所以,我也有私心,我愿将所有私心都留给你。”
云洲玉从情绪中抽出心绪,大脑活泛了一下。
私心?他想,她会留给自己什么,该不会是一个吻吧?
对啊,临别的一个吻,或许也不错。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苦呢?
他不甘心,他紧紧盯着以云,便见她深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但我能陪你四十八年。”
云洲玉愣住。
什么意思,四十八年?
不是天,是年?
琢磨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眼珠子几乎被冰僵,迟钝地转着眼珠,刚刚极度隐藏的愤怒、不解、不舍、悲伤,猛地被荡开,眼中都是惊讶之意:“你不是今晚就走?”
以云反问:“你希望我今晚走?”
云洲玉懵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寒冷的血液一点点奔腾起来,耳膜正一阵一阵地跳动着,身体知觉猛然回归,一阵阵冷气,与他身体的血气相互冲撞。
他用力抓着她的手,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没骗人?”
以云抿着嘴唇,目中透出轻松的笑意:“我骗过你么。”
云洲玉怀疑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一阵晕眩。
确实,他能感知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以云,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是办法到底是在以云身上,去与留,都是她能决定的。
他冥冥中感到,时间一点点消磨,直到要殆尽,怎么可能不伤心,怎么可能不愤怒?
可是,确实如以云所说,那种力量虽然还在,但是,时限被延长了。
这就是她的私心,她想留在他身边。
不是他一个人无望的期待,她回应了。
光是这个认知,足够云洲玉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就怕放手,她会离开。
以云问:“这样,你还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