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饥饿营销这种活动,只有法治社会才行得通,因为买不到就强抢是违法的。就算这样,那些没抢到货的,都少不了要在互联网发帖骂人,何况修仙界本质上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世道太平,大家都要脸的时候还好,你卖我就买,你不卖了,我再辗转找别人高价收去。世道不太平的时候,又赶上想称霸的贺兰山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觉得此事后患无穷,堂主却不以为然,说旁人又不知此事,就算知道了,有那个本事的,不至于像贺兰山庄大公子这么霸道,总还是要顾名门风范。”
介微父亲这天真劲儿,真不像是介微的父亲,倒像是柴令的。喻辰腹诽。
“可是旁人不知,奇门却知道。以往我们每年给奇门两颗绿云蜜丸,作为他们给云岭堂设防护阵和禁制的报酬,有了这回事,他们趁火打劫,要求每年加一颗……”
还真都叫杨无劫说中了,喻辰看向他,却见他眼中已有不耐之色,显然这段故事,他根本不感兴趣。
“我于是重提旧话,劝谏堂主学御皖堂,唯有自强才能自立。但堂主坚持说这样有违祖训,还说金丝翠玉蜂是先天灵物,不能像寻常蜜蜂那样看待,得好好供奉着,否则定有恶果。”
沉默听了一会儿的柴令冷笑一声:“你不必给自己找这些借口开脱,我又不是回来找你们报仇的,我只是个废人,想要死个明白而已。”
秦叔摇头:“我不是给自己开脱,只是想把事情全貌都告诉大小姐,因为这里面,并不只有我和柴家,还有奇门。”
喻辰一惊,看向杨无劫,他眼中只有果然如此的笃定,顿时反应过来——是啊,奇门都能趁火打劫,为何不更进一步,与柴家庄联手,将金丝翠玉蜂据为己有呢?
里面柴令也大惊起身:“地火着起来之前,是奇门关了防护阵?”
“不然呢?”秦叔面对昔日亲近的“大小姐”,态度一直算是温和,直到此刻才露出一点冷酷来,“我以为大小姐在外流落那么多年,吃过苦头上过当,早该想到此处了呢。”
若是真的介微在此,大约确实已经想到了,但浑身发冷的柴令却觉得,幸亏是他替她来了。
“老秦只管蜂场,堂主还没有信任我到,把整个云岭堂的防护阵怎么开关都告诉我的地步。”
这么一说,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里应外合、监守自盗,真正防不胜防。
柴令扶着桌面定定神,突然笑了起来,“闹了半天,你们机关算尽、灭门夺宝,也不过是为人作嫁,柴家庄还可以说多了个百里家的儿媳,你呢?还不是一样守着小小蜂场?你的抱负呢?哈哈,不是想把店开遍修仙界吗?在哪儿呢?哈哈哈。”
秦叔沉默,柴令冷笑着坐回去,“十几年一身罪孽一事无成,我父亲说的恶果,偏偏又应验了,是不是?”
“果然瞒不过你。”
“你们想要把我扣在这里,帮你们看看蜂群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吗?”
秦叔摇摇头:“我同柴翊说了你绝不会肯,但他非要试试。”
柴令却道:“倒也不至于,只要他在婚礼上,向满座宾客承认是他引地火烧了云岭堂、灭我介家满门的,我就考虑考虑。”
对面秦叔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整个人泥塑一样定住了。
柴令现在五感都极其迟钝,什么也感觉不到,但秦叔会被突然定住,只有眼睛能动,显然是有人来了。
他立即转头往门口看,只觉一阵风迎面吹来,接着胳膊被人拉住,眼前一黑,人已经到了外面。
“小令令别慌,是我。”
柴令扶着墙定定神,眼前是个面容陌生的女子,声音却很熟悉:“喻副队长?”
“嗯,我和尊主乔装混进来的,我扮你家亲戚,姓田,他是百里家的……”
柴令转头四顾:“尊主在何处?”
“进去和里边那个谈话了。”
“……”恐怕不是谈话这么简单吧?柴令揉揉额头,“你们何时来的?”
这小子一问就问何时,而不是问怎么找来的,可见心里有鬼。
喻辰装不知道,给他编故事:“我和尊主刚找到青锋院,就看见你和那三个人出来,干脆跟上来了。你和那个人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尊主现在进去找那人问话,是以百里家人的名义,你懂了吗?”
柴令略微一转念就明白了:“你们是想以百里家人的名义,揭发这桩陈年血案?”
喻辰点头:“不错。一会儿我们带着你们去前面宴客厅,你继续做介微,和他们当堂对质。尊主说奇门的人既然与柴家庄关系密切,肯定也会来人道贺,我们一锅端了他们。”
柴令有点迟疑:“他们肯承认吗?”
“不承认,有尊主呢,咱们怕什么?”
“呃,要不等尊主出来,咱们再商议商议……”
“尊主已经不耐烦了,你要是不想看着他一把火把整个洞悦山都烧了,就听他的。”
柴令:“……”
沉默一瞬后,他又说:“那金丝翠玉蜂……”
“当然是带到宴客厅去了,这可是关键物证。”
“……好吧。”柴令答应一声,又想起一事,“还有高力兵!”
“放心,尊主动手前,已经先把他放倒了。”
柴令:“……”
“没别的问题了吧?那我撤掉结界,从这一刻起,假装不认识我和尊主。”
柴令点点头,喻辰撤掉结界,带他走回屋前,杨无劫也揪着秦叔走了出来。
他们先去取了蜂箱,弄醒管家问清楚宴客厅位置,然后送他归西,就原路从大门回柴家庄。
从这边打开大门要容易得多,难的是,一开门,一坨巨大的毛茸茸的屁股挡住了去路。
斑斓巨猫伏倒在地,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大门打开的声音,竟然一点儿都没惊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