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itre35-L’exposition】
经过长达22小时的中转飞行,飞机迎着朝阳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陆冉一直闭目养神,根本睡不着,落地后头重脚轻,任由沉铨从登机箱里拿出围巾给她裹上。
从上海到南京要坐两小时高铁,她叫了辆滴滴开到虹桥站,司机师傅是个上海爷叔,见小俩口举止亲密,外表养眼,滔滔不绝地侃起来:“你们从哪飞来,要到哪里去?”
陆冉为了压住疲倦,撑开眼皮和师傅搭话:“从西天来,到东土大唐去。”
师傅哈哈大笑,听到陆冉解释他们在西非工作,回国出差,啧啧惋惜:“瞧你们年纪轻轻,气质也好,家里是中产阶层吧,干嘛要去那种破地方?穷,又打仗。”
陆冉想了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男朋友是做大事的人。”
她看着沉铨扬起嘴角,又小声补了一句,“我也是做大事的人。”
司机师傅心觉这小姑娘特有意思,打趣:“那你们两都做大事,谁管家啊?”
真是千古难题。
“自古说士农工商,我是士,他是商,我管他。”她笑眯眯地跟他咬耳朵,“沉先生,你就是我在外面的家呀。”
沉铨握紧她的手。车窗结了一层霜雾,他牵着她的指头,一笔一笔地写,宝盖头,横,撇,竖弯钩……她在字上头画了一个扎马尾辫的小人,又拖了个箭头,旁边写个歪歪扭扭的“管”字。
司机师傅乐呵呵地瞧着,“回来一趟不容易,赶紧带回去让爸妈看看。这年头哇,结婚越来越难了……”
冬日傍晚,南京城的阳光恬淡慵懒。
这座闻名遐迩的古都栽着满城梧桐,落叶覆盖在人行道上,踩上去如同踏着云朵。树木凋敝之时,唯一不变的景色是巷子里叫卖卤鸭的小贩,夕阳的薄红混着蒜酱的香气涂在摊面上,铁锈斑斑的卤水桶也如文物般朴实可爱。
陆冉没让人来接,和沉铨并肩从巷子里走到大路,一拐弯,就是城内历史悠久的五星级酒店,这次从S国过来的代表都住这里,部里给他们订了双人标间。她住的是大床房,而沉铨因为订得迟,只能选最后剩下的豪华套房。
……看看,生活总是会让有钱人花钱的。
明天就要开始准备接洽事宜,陆冉在前台拿了妈妈寄的毛衣正装和洗浴用品,迫不及待地上电梯,然后被沉铨拖到顶层总统套房里去了。
“先在这住一晚。”他顺理成章道。
“出差怎么能享受呢?”她学着部里办公室主任的语气,走到窗边俯瞰全城,“作为一个正直纯洁高尚的公务员,我是不会被一点享受打动的……”
“又不是公款消费。”沉铨在浴室里试水温,让她来洗,“一点享受不够,那就一晚。”
“原来五星级酒店也提供这种服务啊。”陆冉在他面前习惯了口无遮拦,把他推出浴室,故作天真地问:“那美国人不是说了嘛,十分钟就平均时间了,沉先生,你夸大服务质量了吧?”
呯地一声门关上,漏不出一点春光。
夸大?
沉铨深吸一口气,阴森森地盯着那边,目光变幻几次,终归无奈。
他看着脚底川流不息的车辆,城市大而拥挤,如同一座喧嚷的蜂窝。日暮时分,晚钟浑厚的悠鸣随寒风飘散,听在耳中似一把经过千锤百炼的旧嗓子,沙哑而疲倦。
熟悉的不适感让他拉上窗帘,屋里沉入黑暗。
沉铨没有告诉陆冉,这是时隔六年后,他第一次归国。
12月24日,首届中非经贸博览会在南京开幕,本次大会办得格外隆重,一展六天,多个国际组织和金融机构都派来代表参会。S国是西非首个加入“一带一路”的国家,上头专门为它设置了一个特展区,容纳二十叁家企业。
上午领导致辞后,博览中心大门敞开。宾客云集,有用蹩脚英语和外国人问好的农民企业家,有手持鸡尾酒阅览宣传册的业内大佬,还有一身干劲发放名片的年轻创业者,展馆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四点茶歇过后,人流量减少,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展馆前。副驾驶戴墨镜的保镖恭敬地拉开后车门,一双擦得锃亮的棕皮鞋踏上石砖。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黑色西装,头发灰白,面容刚毅周正,步伐带着千钧之势,让人不禁揣测他是否在军队里练过些时日。建筑左翼的特展馆门口站着个迎宾姑娘,胸前挂着蓝牌子,是负责接待的联络员。
“您好,请在这里签个到。”那姑娘微笑着递上签名表,她的白色套装在寒风里略显单薄,但因为跑来跑去地忙活,额上反而渗出汗,脸颊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