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尧发来信息,贺新成回南京了,他的事又多一桩。陆冉在推介会上出的意外,不管经商处因为什么原因查不出,他得追究到底。
时差八小时,她应该已经下班,电话却总占线。
沉铨握着手机,往柔软的沙发背靠了靠,长腿慵懒地架在玻璃茶几上。他眼眸微阖,密而卷的睫毛刷着一层幽蓝的冷光,线条分明的侧脸如同冰川,在光影蒙昧的海洋里沉浮。
指间的火焰也是幽蓝的,泛着金属冷硬的质感,随着打火机盖灭了又起,起了又灭,那点微光在他手中服帖得像猫咪玩的线团。
贺泉茵蹬着细高跟有备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气质极具攻击性的男人,面前却放着一杯黄澄澄的橙汁,连烟也不抽。
这么多年,丝毫未变。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Ethan,没想到你回来了,我请你喝一杯?”
面前的女人妆容精致,巧笑倩兮,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喜。沉铨低头转了下手表,贺泉茵装作没看见,捋着小黑裙坐在沙发上,二十公分的微妙距离。
“不了,早上还有事。”他淡淡道。
“再来一杯橙汁,谢谢。”贺泉茵对打着领结的服务生说。
“听说沉叔在医院里,医生怎么说?”她关切问。
“我刚回来,贺老先生比我清楚,你可以去问他。”他的态度一如往昔带着疏离的礼貌。
“爷爷的身子也不好,最近都在家里挂吊水,不让我们去烦他。”贺泉茵叹气,“他上周还说,病好了要找个机会和沉叔吃饭,把小辈们都叫来,可惜我哥总是不在家,又因为公司的事和爷爷闹矛盾,他肯定来不了。Ethan,你会来吧?”
一番话含义深刻,贺氏站在获胜者的立场上伸出橄榄枝。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贺东云要的,如果能联合,贺氏能获益更多。可目前主事的贺桐舟与他意见相左,施以雷霆手段必定要光宙输得一败涂地,在贺东云看来,这样的打法太不理智。
沉铨不置可否地端起杯子,圆弧玻璃映出一双漆黑的眼。这个女人耳目很灵,南京是贺氏的地盘,她能毫不费力在酒吧找到他,他并不意外,可在北京也一样,那就值得警惕。
“你多久没看见贺桐舟了?”
听他这样问,贺泉茵愣了一秒,不知他什么意思,“也就半个月吧。”
她去年从S国回来后,贺桐舟就越来越忙,中途还出国两次,去什么地方都没和她说。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兄妹俩自小感情亲密,可近来的交流越来越少,她隐隐感到大哥对她刻意疏远。
她岔开话题,如普通朋友一般和他聊着,言谈举止都挑不出错,分寸掌握得极好。
沉铨又转了转手表,指针指向叁点零七。
“Ethan,我奶奶周六晚上订了一家会所邀请伯母,如果你可以来……”
沉铨忽然抬起打火机,指了指前方。
一个男人疾步穿越幢幢暗影,来到沙发前,咣啷一声撞倒了地上的装饰灯架,不少人往这边看。
“迟到了。”
沉铨挑眉,捡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臂靠着,在旁人眼里无比轻慢。
贺桐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唇角紧紧抿着,冷漠英俊的面孔满是敌意。他牢牢盯着沉铨,衬衫领口敞开,颈上带汗,像是一刻不停赶过来的。
沉铨约他见面,他原本没当回事,可二十分钟前他收到短信,贺泉茵也在。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跟我回去。”他去拉贺泉茵的胳膊,贺泉茵想到这个人对自己莫名其妙冷冰冰,赌气甩开手,“别管我!”
“这么晚了,不打招呼就来这种地方,像什么话!”贺桐舟厉声道。
贺泉茵从来没被他吼过,红着眼圈喊:“你出门也没跟我说啊,这么晚都不回家,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人家拉你去会所你就去,一身酒气,怎么不玩到天亮再来找我?”
两个人斗鸡似的梗着脖子对视。
精彩。
沉铨抓起领带和外套,与贺桐舟擦肩而过:“管好她,我有未婚妻。”
贺桐舟瞳孔一缩,闪电般伸手,沉铨动作更快,把衣服往地上一甩,眨眼间钳住他受过伤的肩膀,痛得他闷哼一声。
“要动手?你不妨去问酒吧老板,我在这里输过几场。”沉铨冷冷道。
“你都知道什么?”贺桐舟压低嗓音,脸色铁青,举起一只手示意惊恐的贺泉茵退后。
“原先只是猜测。”沉铨拎着他的衣领,力道越来越大,目光森然,“贺东云把你当成亲孙子教了叁十年,到底是个集团总经理,竟和贺新成那种东西为伍,背地里玩伎俩尽管冲我来,既然敢把主意打到我未婚妻身上,就要想到后果。”
他松开手,“滚。”
贺桐舟的拳头僵在空中。
贺泉茵扑上来拦住他,花容失色,“哥,不要动手!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Ethan,我和我哥先走了,无论你们两个有什么过节,希望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
她咬咬牙,半推半揽着贺桐舟走人。
“半年内收购兼并六家公司,投资叁个领域,贺氏的资金链快断了吧?”
听到这句,贺桐舟脚步一顿,玻璃映出他渐渐上扬的嘴角。
几分疯狂,几分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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