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佘大人慈爱地打圆场,“陛下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回头叫大燕银号将契约书送到宫里头,陛下签个字,也就好了,不麻烦陛下。”
大燕银号,本是当年皇家所设的国立银号,而今听佘大人说来,却好似他自家的小金库。
裴沐仿若不觉,轻快笑道:“哟,佘大人还真替朕着想。既然不给朕添麻烦,那――”
她忽然话锋一转:“朕还是再考虑一二的好。至少,佘大人得给朕报个数吧?”
她抬起手,搓了搓手指。
佘大人终于皱了皱眉。
裴沐觑着他神色,挑眉道:“堂堂佘家,总不能白要朕的。还是说……佘家没钱了?”
佘大人面色微微一变,但立即被笑容掩盖。
“陛下尽会说小孩子话。”佘大人笑笑,立即转了口气,和和气气地应下,“那便如陛下说的,过几日臣将正式的报价书送到明珠宫,必然是不叫陛下吃亏的。”
裴沐见好就收,也悠哉笑道:“那便说定了。”
说罢,她继续走自己的路。
佘大人在她背后行礼:“恭送陛下。”
就算要退位了,她毕竟还是这天下之主。该有的礼节,再删繁就简,也得有。
裴沐略略勾起一抹笑容。
却听背后一阵脚步声。
贺姑姑跟在裴沐身边,一直装聋作哑,此时却神色一厉,回头便想斥责。
裴沐伸手制止,示意姑姑退下。
于是,摄政王顺利来到她身边。
他靠得很近,灼热的气息扑过来,将四月的天变成了五月……或是最酷热的六月。
裴沐嫌弃地睨他一眼:“起开,热。”
姜月章唇角隐约一勾,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冬日星空般冷而亮的眼睛,深灰的眼瞳里仿佛旋转无数深邃的星云。
“陛下,我还有事要说。”
他垂下头,发梢几乎碰到她的耳朵。
裴沐抬手一打,被他险而又险躲过,只有指尖擦过了他的鼻尖。
两人走到树荫处,远离人群,也远离喧嚣。
“怎么,皇叔也想来分一杯羹?”裴沐懒懒道,“也行啊,将报价书送来。皇叔的话,按着佘家的价格翻一倍,也就行了。”
姜月章却说:“阿沐,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别总这么刺我。”
裴沐嗤笑:“皇叔若是只肯说废话,朕便走了。”
她要走,却被他抓住手臂。摄政王军权在握,自幼也在军中摸爬滚打,看似清瘦,实则劲装下的躯体极为有力,抓着她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
裴沐略一皱眉,抬眼看去,只见姜月章也盯着她,平时清清冷冷、星月清辉似的一双眼,现在对着她,却灼热得像太阳。
他眼神灼烫,语气却又平稳克制:“阿沐,你要回避到什么时候?你下个月就不再是皇帝了。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既然……你知道,我一直没有娶亲。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娶亲。”
“……朕不知道。皇叔要发疯,自个儿发去。”
裴沐用力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双手摁住肩。
姜月章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嫁给我,我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裴沐细微地磨了磨牙,只觉掌心发痒。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人群,冷道:“皇叔确定要让人看着我们这样?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跟男人求亲的。”
摄政王心平气和:“男人?好,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以男人的身份嫁给我,也可以。”
裴沐噎了一下,惊道:“这也行?”
他淡淡道:“我主持的《宪法大纲》,特意叫人删去了婚姻里‘男女’的说法,改成‘二人自愿’。所以,是,两个男人也不违法理。”
“……皇叔这么堂而皇之地公权私用,也亏得别人说你铁面无私、端方正直。果然只有朕看清了你这个奸臣的真面目。”
裴沐摇摇头:“就算如此,朕也不会乱伦。”
摄政王立即说:“我们不同姓。”
裴沐的眉毛挑得更高。她有些真心疑惑起来,问:“皇叔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犯浑?你到底是凭了什么,敢跟朕大放厥词?”
树荫落在他们身上。一点被漏下的阳光落在姜月章脸上,成了明晃晃的光斑;在这点耀眼的光里,他忽然一笑,眼里像开了春夏所有繁花,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面颊,拇指又落在她唇角,轻轻摩挲一下。
“阿沐,我再迟钝、再被你骗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连跟自己上床的人是谁都分不出。上回一个时辰太激烈了?是我不好,我当时意识不清醒,下次我保证让你舒服……”
啪。
毫无意外。
姜月章再一次被打得头偏过去,唇角也出了血。这一回,他却根本不管,只含笑回头:“阿沐,如果你打我一次肯亲我一下,我就站这儿让你一直打。”
裴沐收回手,又揉了揉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