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三公子却很雀跃,笑得一派清风朗月:“我对小苍一见钟情。等他退位了,我就带他出去游山玩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们别打他主意。”
佘大人目瞪口呆,险些气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摄政王就冷静得多了。
他什么都没说,一派冰冷的沉默。
最多,也不过是陡然掰断了佘家的窗框,如此而已。
……
对于前院发生的闹剧,裴沐一无所知。
她才懒得管那神经兮兮的佘三公子想什么又做什么。
她还有精神拿这事儿来嘲笑佘相。
“佘相与朕,倒是许久不见。”她笑道,“这佘三公子,传闻里是个清高优雅的翩翩公子,朕记得佘家还给他办了好几次论道会罢?想不到,却是这么个无赖。”
“佘相叫这无赖子过来,想必是要用他给朕一个下马威。可惜啊,却是个不着调的货色。朕年轻,气一气也就罢了,就怕佘相给气出病来。您这年纪,可经不得气啊。”
论阴阳怪气,小皇帝出生以来未逢敌手。再添她笑面盈盈、容色殊丽,更是叫人气憋在心里,想发发不出来。
佘相就发不出来。
室内光线幽暗,檀香焚烧,更令昏暗多出一种神秘气质。
房内只有大门口站着两个侍者、二道门站了两名婢女,其余再没有仆人。
窗边立着个满满当当的大书柜,又有一张黄梨花木的书桌,上面摆着笔墨,和几本摊开的书。
一名老人坐在书桌前,正对窗外,好似在闭目养神。
他须发皆白,身上是暗红长袍,绣着竹鹤图案。
皇帝进来了,他也没起身,甚至眼睛也没睁。
他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啊,说的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也就能再多看顾自家后辈几年……顺便,也照看照看年轻气盛的君王。”
裴沐笑容不动,也不出声。
佘相掀了掀眼皮,这才投来目光。
他今年约有八十岁了,在修士中并不算很老,因此尽管皮肉下垂、皱纹明显,却还是能看出他五官端正俊朗、目光湛湛,年轻时也是一名美男子。
佘相注视着裴沐,一派若有所思:“这脾气,这气派……嗯,就看得出你皇祖母几分影子了。”
说完,他自己却又摇摇头:“可惜,不如她。一个个的,都不如她。她的丈夫是个废物皇帝,要她背后操持一切,轮到她的女儿,也是个废物皇帝。到了你,许是好一些,可惜庸才始终是庸才,好出的那么一线才华,也不足以保住你们大燕皇室的地位。”
这话说得太直白。
也太嚣张。
但他是以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理所当然到了极致,竟然反而显得极有说服力。
裴沐嗤笑道:“佘相的自作多情,可真是多年都好不了。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跟朕的皇祖母有什么君臣之外的关系呢。”
这话似乎戳到了佘相的痛处。
他眉毛一跳,苍老平静的面容忽然多了几分阴郁:“想当年,她原本就该嫁给我。你们这些废物,也配得上她?只不过是埋没她的聪明才智。”
裴沐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朕的皇祖母先为太子妃,再为一国之后,而后是太后。她叱咤一生,为帝国鞠躬尽瘁,朕还真想不到,天底下哪有第二个位置,能让皇祖母充分发挥才华?”
她嘲笑道:“难不成是佘相的后宅大院?当个主母,管一群妾,相夫教子?佘相脸可真是大,怪不得佘大人也是脸圆圆,一看就是亲生的。”
这番尖锐的言辞,并未让佘相动怒。
或者说,他表面至少没有动怒。
至于那紧握椅子扶手、青筋突出的老人的手……
裴沐大人大量,就当没看见了。
她一脸骄横:“佘相,别兜圈子了。朕反正要退位,也不怕你们。你们要的采矿权,报个价吧,少跟朕花言巧语。”
佘相深深看着她,忽地失笑,摇头道:“陛下啊陛下,若不是知道你皇祖母宠爱你,我那会对你如此纵容?”
他躺回自己的太师椅,重新阖目。
“今日叫陛下来,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忌日,我想看看她教出来的孩子。”
他轻声细语,最后才状似不经意地说一句:“至于采矿权,就按一千万两白银来算,独占给我们罢。这个价格差不多了。”
“一千万?”
小皇帝毫不动容,反而十分精明地挑剔道:“一次性还是分期?现金还是其他东西冲抵?”
“陛下会看到契约书的。”佘相眼也不抬,慢吞吞道,“至于怎么付……我记得,大燕皇室还欠了大燕银号的钱吧?”
小皇帝一愣:“朕什么时候欠大燕银号的钱了?”
佘相悠哉道:“这些年里,明珠宫的维护、修葺,陛下的一应支出,不都是大燕银号出钱?不过,我知道陛下的私库里钱也不少,要想还钱,自然随时还得起。”
“什么?那分明是国库正常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