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极楼的日子漫长而晦暗,助长着连祈心中的仇恨。杀人已不再让他觉得羞愧难安,反而成了一种疏解。
连祈意识到这种改变,忽然有些害怕,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变得跟这里的杀人工具一样,麻木而冷血。
“五年了啊……”连祈呼出一口沉闷之气,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什么五年了?”
连祈回过神,见舞儿挎着一只小篮子,似乎准备出去,起身问道:“去哪里?”
“去花姑那里,给她送些吃的。”
连祈不懂,舞儿为什么跟那个死人堆里打滚的老婆子这么要好,顿了顿道:“我跟你一起。”
“爷还是不要去了,狼嚎鬼叫怪吓人的。”
连祈挑起了眉,“你都不怕了,难不成我会怕?走了。”连祈帮她提过篮子,率先往前走去。
刑堂坐落在天极楼最西边,那里有一座很大的砖窑,经常能看到浓烟滚滚,烧的都是死人。而这些死人都是天极楼没能训练出来的预备杀手,还有企图逃出去的人,在饱受折磨之后,被掏空内脏,最终才入窑焚烧。
刑堂嵌在一个山洞里,连祈和舞儿甫一进来,就听到山洞深处回荡的哀嚎,像是冤魂索命一样。
山洞中间有一个大台子,经年累月的血迹冲刷,沁得石头都变了颜色。周围的木架上,陈列着各种刑具,皆是血迹斑斑,活生生一副阴司地狱的景象。
纵使是连祈也感到不适,从一进来就拧着眉,拉着舞儿想走。舞儿拿过他手里的篮子,朝一旁的小门走去。
“花姑,我做了玫瑰花糕给你。”
连祈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玫瑰花糕……他都没尝上一口呢!
小门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脚步迟缓,若不是那一双不适于年纪的玉白双手显得太过诡异,倒是个毫无威胁的慈祥老人。
花姑接过篮子,眯眼笑了笑,返回门内拿了一只小布包给了舞儿。
舞儿似得了什么宝贝一样,欢喜得紧,弄得连祈都好奇起来。
花姑又从袖子里掏出个黝黑的小瓷瓶给她,拍拍她的手,嘶哑的声音笑起来有些怪异,“这是老婆子费时许久才得的好东西,便投桃报李了。用法都在瓶塞的红布上。”
舞儿收了瓶子,喜道:“谢谢花姑!”
连祈听花姑的话,猜想那东西到底什么稀罕物,怎么舞儿两碟糕点就换来了?
花姑对上连祈疑虑的眼神,兀自笑着,凑近篮子吸了口糕点的香气,颇有深意道:“呆在这个地方久了,就喜欢闻些生人的气味。”
连祈越觉得她诡异,拉着舞儿出了刑堂,直到离了背阴处才停下步子。偏头见舞儿搂着那个小布包一眼一眼低头瞧,好笑不已。
“给你什么宝贝了,馋得你!”连祈刨开来一看,全是些解毒止血的药,心里明白怎么回事,觉得无比熨帖,“这些东西又不缺,犯的着跟她讨么。”
“花姑的药比较管用啊。”舞儿将一堆瓶瓶罐罐收好,捧着花姑后来给她的小黑瓶看。
连祈凑过头去,揪着瓶口的红布尾巴一把拽去,“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爷真讨厌!”舞儿推了他一把,伸手去抢。两人一人一边,薄薄的红布便撕成了两半,还拉了丝,将上面的字扯得歪七八钮的。
连祈捏着丁点红布头子,眯着眼蹙着眉往上面瞅,“代什么什么,受什么君,这写的什么?”
“我怎么知道!”舞儿气呼呼地将他手里那一块抢回来,往囫囵拼着。
“再去问她不就成了。”连祈戳戳她鼓鼓的脸颊,一个劲儿逗她,“这些年别的没长进,小脾气倒上来了。”
舞儿躲开他在手指,瞪着大眼道:“爷才没长进!还是这么幼稚!”
“我幼稚?”连祈有点不可置信,看她扬着小下巴嘟着嘴唇的样儿,上去揪了把跳到三尺开外,“就幼稚了怎么着吧!”
舞儿恼得站起身就去追他,被草根一绊,差点摔个嘴啃泥。连祈赶忙跨了回去给她垫了底。
舞儿坐起来,照着他胸膛一顿捶,见他忽而绷着脸不说话了,以为自己手劲太重了,有些呐呐道:“我、我打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