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的出租房内,正在搓麻将的英姐被牌友推了一把。
“嘿,你家的生意来了。”穿着睡衣,磕着瓜子的牌友们突然端正了坐姿,挤眉弄眼了起来。
坐在牌桌上的英姐奇怪地一回头,就看见门外的路灯下,那仅仅背着一个背包站在夜色中的年轻男子。
租房子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多了。什么样的人有可能租自己廉价的出租房,在这人口混杂的栋楼里住下来,英姐心里是很有数的。
“你?确定要租房子?”英姐迟疑地问道。
年轻的男人背衬着浓黑的夜色,人如玉,眸似点漆,身材高挑,秀美的五官沁着寒夜的凉意,整个人都带着一点不染红尘世俗的冷沁。
这样冷的季节,他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衬衣,外面披一层质地考究的羊绒外套,脸色被寒风吹得苍白。修长而笔直的双腿被剪裁合身的西裤包裹着,静静踩在门槛的石板上,像一个哪里来的落难王子一般。
连那堆满杂物纸皮的大门被他这样长身玉立的一站,似乎都显得高贵了起来。
就一点也不像是会租这种条件简陋出租房的人。
不说他一身质料上乘的衣物,肩头松松搭着的品牌背包。就说那身浸在骨子里的气质举止和没怎么晒过阳光的白皙肌肤,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养在富贵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这样类型的少爷和自己本该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哪怕要租房,也该去中心地段租那种生活便利,装饰豪华的公寓,或是住进有着保姆司机的别墅。什么时候会来到这样的城中村,住一间房租顶了天不到一千元的屋子。
英姐领着这位奇怪的客人参观楼上的住房,男人在三楼停下脚步。
“要租这一间?楼上还有更大视野更好一些的。”
“嗯,就要这一间。”男人的声音和整齐的外貌不同,听起来带着点暗沉和疲惫,好像一个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人。
“也行吧,这一间是三楼最大最好的一间屋子了。你确定今晚就住进来吗?”英姐从手里的一串钥匙中挑出一把解下来,顺手指着隔壁那间屋门,“这隔壁住的也是你们榕音的学生,和你差不多大,是一个拉小提琴的姑娘。”
男人黑色的眼眸转过来,在隔壁的那间屋门前流连片刻。
下楼之后,几个穿着睡衣的牌友立刻拉着英姐七嘴八舌地问起话来。
“哪里来得男孩子?长得真是漂亮,和他一对比我家的那猴简直没眼见人。”
“榕音的。”英姐回头看看了楼道,“这么晚来租房子,有点奇怪的吧?不过身份证和学生证我都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学音乐的孩子气质就是不一样。要不也让我孙子去学学乐器什么的好了。”
“奇怪,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会不会是明星啊。”
“胡扯,明星怎么可能来我们这样的城中村住?”
牌友们嘻嘻哈哈的说话声逐渐被麻将牌的碰撞声淹没了。
英姐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机里拍下来的身份证件,雅正秀美的照片边上,写着凌冬两个字。
凌冬?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就冷得很。像我们家小妞,名字叫乐乐,起得多好,快快乐乐。
不过这个名字还真的有一点耳熟,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英姐心里嘀咕。
第8章 魅影
半夏有两份兼职,一份是这一周两次在酒吧一条街的蓝草咖啡演奏小提琴。另外一份是去育英琴行给小学的琴童上课。因为工作时间都在晚上,路程又远,时常赶不上学校寝室的关门时间,所以自己在校外租了房子居住。
没打工的时候,她偶尔也会随便找一个人流多的广场,或是地铁口站着拉琴。增加点外快的同时,顺便还能练练胆识。
今晚在育英给学生上完课回家,已经是夜幕低垂之时。
半夏下了公交站在灯光暗淡的村口,远远地便看见龙眼树林边的那栋房子。村里的路又小又黑,唯有那栋房子一楼的卷帘门开着,暖黄的灯光泻了一地,熟悉的麻将声顺着夜风传来。
濛濛暗夜,这样的灯光和动静温暖了夜归之人。半夏提了提沉甸甸的塑料袋,心里也变得温暖起来。
自从小莲来了家里,她似乎是过上了读书以来难得的好日子。
每天早上都是在食物的香味中醒来的。虽然家里的食材有限,但显然制作人心灵手巧,极为简陋的有限食物在他的手里,依旧可以花样来。
昨天早上喝的是放了龙眼干的小米粥。今天早上起来,桌上摆着的居然是让人流口水的香椿烙饼。
每天夜半回来,家里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厨房的台面光可鉴人,就连卫生间的马桶都刷过了。
说是自己养了一只宠物,其实好像受照顾更多的反而是自己。最让半夏不好意思的是,因为最近囊中羞涩,她连稍微好一点的食物都没能提供给大病初愈的小莲。
幸好今天结算了工资,除了给英姐转了房租,还有富余买上一大袋的食材。总算可以让小莲吃好一点的东西啦。
想到这里半夏笑了起来,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她和一楼的英姐打了个招呼,蹭蹭蹭地跑上楼,一把推开门,“我回来啦!看,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摆在墙边的饲养盒是空着的,屋内的灯没有关。墙上窗户半开,单薄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
“小莲?”半夏疑惑地放下背上的琴盒,书包和袋子,开始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四处寻找那个漆黑的小身影,“奇怪,跑哪儿去了?”
床底下?空无一物。洗手间?没找着。灶台上下?毫无痕迹。
半夏推开窗户。她的屋子小,这扇窗户紧挨着隔壁的窗,两个窗子的包栏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只用不锈钢围栏隔开。夜风刮过,邻居家挂在窗外的衣架碰撞围栏传来一阵声响。
半夏寻声转过头,看见隔壁的窗外挂着几件湿漉漉的男性衣物。隔壁屋子本来没人住,是搬来了新的邻居了吗?
小莲不会爬到他们家去了?
半夏试探着朝着隔壁没有灯光的窗口悄悄喊了几声:“小莲?”
黑洞洞的窗口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唯有那几件刚刚洗过的白衬衫湿漉漉地在空中轻轻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