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边的导师无声地冲他点点头。
评委席上,一位评委也和身侧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看见对方的眼中的惊讶。
竟然是这样的华彩吗。
此刻,坐在后台聆听着音乐的张琴韵突然朝着舞台的方向转过头,这个华彩?是原创的华彩?
他忍不住站起身,向着舞台的方向前进了两步。
曾经,他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用自己创作的华彩来取代曾经的那些演奏家写下得华彩乐谱。只是再三犹豫之后,终究不敢在这样重要的舞台上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个半夏,用了他曾经想过,却不敢做的方式。
属于自己心中的华彩,哪怕不如那些著名演奏家留下的精妙绝伦,但它必定能够最完美地切合自己对整首协奏曲独特的理解。
这样无所顾忌地打破常规,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舞台上表达自己的音乐。
“真正懂音乐的人,靠心和耳朵分辨别人音乐的好坏。而不是靠视频和流言。”那个人曾经这样说过。
如今,她正在把她的音乐摆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心,是否又能公正地做出判断?
张琴韵攥紧了身边的拳头。
舞台上的少女飞舞着琴弓,面色有一点过度的苍白,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流淌在舞台上的音乐,蕴含着浪漫,美好。也有庄严,宏大。有着对命运的抗争,也有坚强中流露出一丝隐隐的痛。
在那一瞬间,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站在光束中年轻而纤瘦的女孩,仿佛和那位活在百年之前,孤高,倔强,痛苦,不屈于命运的音乐巨人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观众席上,十三岁的林玲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发现沾了一手的眼泪,“哎呀,我怎么听哭了。”她热泪盈眶地看着舞台,“这个姐姐真是厉害,看来我还是骄傲了一点,前面还有一大段路需要追赶呢。”
坐在后台的张琴韵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乐曲声中,把这些年淤积于胸的那些自卑,不甘,怨恨都散了。
评委席上的傅正奇老先生眼睛越来越亮,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几乎要率先站起身来鼓掌。
坐在他身边的姜临却不知为什么低下头去,露出痛苦的神色,伸手捂住了自己涨红的面孔。
曲终之时,现场掌声连绵不绝,迟迟不断。
身着白裙的女孩弯腰鞠躬,额头的几滴冷汗,打在舞台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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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的后台有几间小小的休息室,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如果不返回观众席而是往外走,就会穿过一段长长的楼梯间。
音乐厅内的比赛还在继续着。
此刻的楼梯间里,一位穿着灰色大衣的中年女士正在和张琴韵说话。
“好几年,没有这样听过你拉琴了。”
“真得很棒,天籁之音。无论你第几名,在我眼中都是绝对的冠军。”
女人的声音有点哑,低低地述说着。她几乎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拉着张琴韵的衣袖,一边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楼梯间的防火门被人推开,推门而出的是披上了外套的半夏,发现楼道里有人,她微微愣了愣。
那位穿着灰色大衣的中年女士在看见半夏出现的时候,便飞快地松开张廷韵的手臂。
半夏明明没有多问,她却有些慌张地主动解释起来,“我,我是琴韵家里的阿姨。来给他送东西的。”
她低着头,扯了扯裹在大衣外的围巾,说完这句话勉强冲半夏笑笑,转身就往外走。
在她身边的男孩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韵?”女士局促地喊了一声。
张琴韵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微微吸了口气,开口说道,“这是我的母亲。”
“这是我妈妈,特意来看我演出。”他转头正视着门边的半夏,一字一句地认真说,“她刚刚只是和你开玩笑。”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面对一位母亲的时候,半夏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她羡慕每一个有母亲的人,特别是在自己这样疼痛又无力的时刻。
扶着楼梯的栏杆,半夏错过这一对母子慢慢地往下走,一点一点走到剧院的后门。
推开那扇门,是一条车来车往的马路。
或许是全情投入的比赛抽走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在舞台上忘记了的疼痛,此刻都变本加厉地袭来。
明明只要走出这扇门,穿过马路上的天桥,就可以回到酒店休息。
但她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发飘,全身疼得快要抽索起来,实在是一步也迈不动了,只得挨着台阶慢慢坐下,把冷汗淋淋的脑袋靠在冰冷的石墙上。
比赛已经进行了一整天,太阳都到了快要下山的时候,红彤彤的斜阳挂在高楼林立的天边,橘红的阳光斜斜照过来,披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和。
“小莲在这个时候跑去了哪里,”半夏胃里绞痛得一阵一阵地抽搐,汗水模糊了视线,她闭上眼睛,浑浑噩噩地想着,“这个时候,哪怕能有小莲让我抱一抱,也好一点啊。”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坐在地上的半夏睁开被汗水糊住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张琴韵的面孔。
“我妈妈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让我过来看一眼。”
半夏眯着眼睛,勉强冲他摆摆手,“没事,一点老毛病。”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刚刚还吵过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