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她在身边,就会让人忍不住想像她一样,鼓起勇气面对世间的每一种黑暗。
小莲觉得自己的心掉进来了一块火炭,在那里蒸起热气腾腾的烟,疼得真实又清晰。
到场的时候决赛已经开始,半夏的序位靠后。坐到后台的休息室内,等待着上台比赛。
休息室内,还坐着不少人,有那位13岁的小姑娘林玲,25岁的研究生程城,以及帝音的张琴韵。
这几人年纪差别很大,性格也不大相同。
半夏将她的小蜥蜴抱在胸前,轻轻抚摸,闭目养神。
程城看起来外向且善于交际,喜欢和他人攀谈。
张琴韵的脸色不太好,低头不停地滑动手机,沉着脸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
13岁的小姑娘专注于练习她的比赛曲目,练得是帕格尼尼的《恰空》。
决赛时,所有参赛者演奏的曲目,只能从主办方指定的曲目中选择。
程城挑得是《中国花鼓》,张琴韵却恰巧和半夏一样选了《贝小协》。
“年轻就是好啊。”25岁的程城感慨,“这个年纪如果拿下学院杯的好名次,明年就可以开始转战国外各大赛事。毕业以后,直接走演奏家路线,真令人羡慕。”
林玲抬头看他一眼,冲他露出明晃晃的骄傲笑容。
“小妹妹,我记得你在初赛时说,要把我们这些前浪拍死在沙滩上。”高大成年的男人靠近13岁小姑娘身边,笑嘻嘻地。
小姑娘吃了一惊,“啊,我,我就是说着玩的。”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机会遍地都是。把该拿得奖拿一遍。一毕业就是演奏家,人生的路可谓笔直安康。”
程城不由苦笑道,“不像到我这个年纪,就难了。很多比赛年纪大了,不让参加。如果这一次还拿不到奖项,我就打算放弃成为演奏家的白日梦,乖乖出去找工作算了。”
“你要做什么工作?”
“谁知道呢,或许找一家培训机构,教教小朋友。看看哪里有演出,凑点外快。”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五岁就开始学琴,练了二十年,二十年几乎一天都没给自己放假过。从小心心念念当一个演奏家。到最后,却不得不放弃。”
他低着头,缓缓抚摸自己的琴,“我就剩这一次机会了 。”
大概每一个在学琴中付出过心血的人,都会忍不住和他的话产生共鸣,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
特别是林玲这样年幼的女孩。
下一场比赛,上场的就是林玲,小姑娘漂亮的眼睛含着波光,神色犹豫地往前走。
她听了那些话,心中动摇,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放水,让一下那位仅剩一次机会的大哥哥。
路过半夏身边的时候,架着脚的闭着双目的半夏突然说了句,“人生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你要知道,有些人觉得进了这间休息室之后,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小姑娘醒悟过来,抬起头、脚步坚定地向舞台走去,一道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休息室内的程城变放下脸色来,嗤了一声“圣母,”点了根烟到外面抽去了。
休息室内,只剩下张琴韵和半夏,还有半夏怀里的小莲。
“比赛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所以是靠前和评委拉拉扯扯得来的吗?”张琴韵突然冷笑一声。
这话在他心里憋了两天,翻来覆去地各种想,终于说出口,半夏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琴韵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怼到半夏眼前,屏幕上播放一则视频,是那天半夏走出茶馆,姜临追出来的画面。
帝都音乐学院的学生,许多出身音乐世家,家里背景雄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掌握了音乐平台的大量话语权。
天知道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学生,能走到今天这个份上,花了多大的心血和努力。
因而他也最厌恶这种靠着和评委关系熟悉,取得比赛胜利的人。
特别是自己之前,还挖心挠肺地将这个女人视为自己的劲敌。
“我告诉你,这一次的比赛,我必须拿到金奖。在帝音,只有金奖得主才具有价值。”
他站在半夏面前,居高临下地举着手机,对坐在靠椅上的半夏说,“不管你怎么处理,我如果拿不到第一,我就把这个视频曝光到网络。”
之前,张琴韵在心里模拟过很多次今天的对话,半夏有可能做出的反应,慌张,恼怒,生气,他都一一仔细想过如何应对。
谁知道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看到了视频之后,不过在鼻孔里哼出一点嘲笑的声响,依旧架着脚,歪在靠椅上。
“随便你。”
她侧了个身,摸着自己手里的黑色蜥蜴,微微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仿佛对此事当真毫不关心。
“你,你看清楚。这个视频一但曝光,但凡有心人查一查,你和那位大师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可就举世皆知。”
光凭三言两语,他其实不太清楚姜临和半夏的关系,只是知道两人看起来绝对不太正常。
再俊美的人,但行丑陋之事时,那容貌也多半是扭曲丑陋的。
张琴韵握着偷拍的视频,此刻的面容难看,声音低哑,因为半夏不屑的态度火冒三丈,“哪怕你这次拿了金奖。从今以后,你会在小提琴圈失去立足之地。连演奏的机会都没有。”
半夏就张开眼睛看他,“所以你是默认自己已经输给我了?”
被精准击中最不愿意承认的地方,张琴韵顿时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