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首丰收之曲。
痛饮美酒,沉醉丰年。破晓时分号角吹响,濒死的动物挣扎在丛林中,却终究不敌死神的镰刀1……“这个孩子打算一口气演奏完春夏秋冬吗?你看她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舞台下,赵芷兰压低声音,悄悄坐在身边的郁安国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让她停一停?”
虽然评委席上大家都一脸欣慰陶醉,并在每一段乐章之后热烈鼓掌。
但身为女性的赵教授有一颗敏感而细致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半夏的演奏,只觉心中惶惶。
舞台上激烈的曲声过于高亢辽远,天籁之声仿如焚心焚肺所得。
虽然那孩子的面色平静,只是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一些。
但她总觉得那个孩子像是正在台上放声悲戚,而台下的他们却毫无所觉地欢声叫好。
丰收的秋季已经到了尾声。
下一曲是四季中最为有名的《冬》。
凌冬之歌,北风凛冽,白雪皑皑。演奏的难度和激烈程度最为强大。赵芷兰心中莫名不安起来,怕那个孩子支撑不住,倒在舞台上。
以至于忍不住提醒她的导师,希望能劝她停下来休息一会。
郁安国的眉心都快拧成了麻花。
半夏这个孩子素来离经叛道,最是喜欢乱来。今天这一场演奏,更是搞得跌宕起伏,害得他恨不能当场找出速效救心丸吃上几粒。
刚开始的胡乱演奏就算了,后来居然肆意妄为地临时修改了考试的曲目。
这些换做别人,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可她偏偏又超常发挥,演绎得无与伦比得动人。几乎让在场所有的教授都兴奋起来,觉得见证了一颗璀璨之星朗朗升起的过程。
让人想要痛恨,又忍不住地偏爱。
这孩子的琴声里真真地有一种极为罕见的东西,打动了在场所有挑剔又顽固的音乐家。
只是别人不了解半夏的音乐,他这个导师还能不清楚吗?
如今舞台上半夏的状态,绝对是不太对劲的。
她正以一种过度的,近乎病态的亢奋激昂,高强度地一曲接一曲往下演奏,似乎一分一秒,一刻都不想要停歇下来。
郁安国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在一下首《冬》开始之前,如果半夏还没有停下来中场休息的意思,那他就站起来叫停。
哪怕打断这一场演奏,也要让那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孩子停下来中场休息。好好问一问那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丰年的秋声结束。
舞台上的半夏再度举臂扬弓。
脚底飘在云端,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只是心头依旧滚烫,烫得让人无法停歇,不愿停。只这样一直地演奏下去,假装小莲还在后台听着她的琴声。
这是最后一首了,《冬》。
小莲,你还在不在,你好好地听着。这是冬,凌冬之歌呢。
从初逢的春,到灼热的夏,终于到这一首凌冬。
以冬命名的乐章。
半夏的弓弦还没有落下,舞台下的观众席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身后似乎有人推开门,脚步匆匆地走上台来。
铛——悠悠和弦托起迷梦中人。
属于冬之乐章的一声钢琴声。
钢琴声!
那是冬天的第一片落地的雪花,是东风推开门的第一声声响,是凌冬走上前台的脚步。
半夏的眼睛骤然间睁大了。
身后,熟悉的钢琴声响起,邀请她一起演奏这一首冬之乐章。
第60章 化莲
钢琴的声音由弱渐强,触键轻盈。
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冬天的脚步声,至远方而来,缓缓靠近中。
半夏握着弓弦的手指有些不稳,半身的肌肤发麻。
她静默了许久,小提琴的脚步声才如羽毛一般,迟疑地,轻轻地融入钢琴声中。
一滴眼泪转在眼眶里,落不下来。
她咬住红唇,小提琴声骤然高亢,疾风暴雨似的琶音响起。
紧密的和弦,急速的三十二分音符,如狂风,似骤雪,神乎其技的手指,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伴奏的钢琴声毫不逊色,稳稳跟上。无论小提琴怎样迅猛疾行,技艺高超,钢琴声都能紧随左右,相依相伴。
舞台之上一时间刮起狂风乱雪。
乾坤苍茫,严冬如玉,一身冰肌玉骨,携漫天细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