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府医院的急救科大厅是新造的,即便比起原本的规模上扩建了不少,但赶上不凑巧的大事件还是拥挤不堪。
江承航在被一个患者家属揪头发怒骂了一顿之后,终于赶在饭点去了食堂。日常祈求世界在这一刻一定要平安无事。
他端着餐盘坐到了陈嘉措对面:“所以那是你初恋?就是那个你说过的,甩了你的初恋?”
江承航或许是因为枯燥冗长的医学知识学多了,他八卦的心也变得比大学时候大了,休息的日子最喜欢在做饭的时间点站在厨房里听楼上楼下结婚多年的夫妻为琐事吵架。
江承航知道陈嘉措有个初恋。
知道她的存在是因为有一次室友过生日,他和陈嘉措都喝了些酒,因为口渴去超市买水。江承航从超市出来的时候看见陈嘉措正在和一个姑娘讲话,那个姑娘背对着江承航,看不见脸。
陈嘉措和她没说两句,他就过了马路朝江承航走过去,徒留那个女生一个人站在原地。
江承航把手里的矿泉水给他,问他,那个姑娘是谁。
陈嘉措只说是前女友。
江承航:“找你复合?”
陈嘉措点头。
江承航瞧他表情不对,又问:“你不同意?”
“嗯。”陈嘉措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望着前路的目光淡然:“我叫她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借着酒意,江承航笑着念叨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句话是他说陈嘉措的,说他对姑娘狠心,可这句话放在周摇也身上才更适合。
面对江承航的话,陈嘉措不语。
那次是周摇也最后一次和他讲话,往后在学校他们几乎再也没有碰过面,后来他继续读书,他也听说了她留校继续读研,再后来法学院搬去了新校区。
再相见就是这次自杀抢救。
那不是周摇也。
陈嘉措记忆里的周摇也是不会自杀的,她骄傲,她自信。那个唯一一起独过的冬天,一次事后,她躺在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指甲轻轻挠过他的耳后,她说她梦想的大学是耶鲁。
因为耶鲁的校训。
——要自信,绝对自信,无条件自信,时刻自信,即使在做错的时候。
她会说“再平庸无用的人都好意思活着,我怎么可能去死”,她自命不凡,她踌躇满志,是那么的让那时候的他憧憬和崇拜。
可,这样的周摇也自杀了。
林语站在床尾在和周摇也进行一场名为‘沉默’的僵持。
最后她还是输了。
“阿摇,你要是继续状态我没有办法放心让你一个人住了。”林语苦口婆心的劝导,全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周摇也的无动于衷最后也只能换来她一声叹气:“他们的话你不需要在意。”
一个星期前,周摇也为一个和未成年少女发生了性关系的少年辩护了。
那场官司最后以少年无罪被判决,只是赔了些钱表示表示。
于是周摇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身为女性却没有保护一个女性。每天都有人来事务所门口拉横幅,砸车窗,往她公寓门口泼油漆。
林语的话像是朝死水里丢下去一块小石头,泛起的涟漪起不了任何的波澜,就像她这个人现在不会给她任何反应一样。
她每天不是坐在床上发呆就是躺在床上小憩。
给她挂水换药的护士一开始还会说两句话,比如‘你的伤口是我们主任缝合的,肯定比你之前的好看’‘你叫周摇也啊,这个名字好特殊’……
但没有一句得到周摇也的回答后,护士也不和她说话了。
末了,她们也知道了。
这是个包庇劣根少年的女律师。
之前医生和林语的交谈之后,周摇也的病历上多了一项。
——抑郁症。
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包庇劣根少年的女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