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周摇也畏寒的症状更加严重了。靠海的城市,秋季一旦降温就好像刹不住的车,车轮滚滚,飞快的冲下十九道。
秋季运动会在降温前结束了。
她什么项目都没参加,也没有什么项目是她擅长的。
不用再为月末绩效考核烦恼,她不会再为能不能综合指标能不能进前叁十烦恼了。不需要为了成绩点数去护理院给老人擦手,也不需要在社区义工进行倒胃口的垃圾分类,还要留下种种照片。
生活一下子就简化了,这空下来的时间她要干什么呢?
叶子已经发黄,等待些许时日,然后烂进泥土里成为养分。她也是偶然才发现教学楼的天台可以看大海。这座靠山临海的城市,有‘白日依山尽’也有‘海上生明月’。
低头望下去,是五层楼的高度。
后来她大学宿舍也在五楼,没课的时候她也从不睡懒觉,而是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发呆。
林语问她,为什么喜欢站在窗前发呆。周摇也把厚道能砸死人的民法考复习资料扔在一旁,望着楼下牵手的情侣,她眼眸总是很无神,明明是那么一张漂亮的脸。
“我每次站在楼上,都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很骇人。
林语被吓到了,问她瞎想什么呢。周摇也慢慢的回过头:“就是瞎想,从高中开始就瞎想。”
……
楼下人头在攒动,叁叁两两,结伴而行。每个人都有目的地,都有事可做,有去观赛的,有去食堂的,有去学校便利店的,有就坐在长椅上和朋友聊天的。
一百米自由泳的预赛刚刚全部结束了,广播里在播报半决赛的名单。
有陈嘉措的名字。
很想跳下去。
这个想法来的很奇怪,但那能记住繁琐公式和掌握完全足够支撑她写出比英国本族人都优秀论文的英语词汇量的大脑却不受控制。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入海、跳楼的想法。
即便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那勇气。
但靠着早饭省下来的钱买到的药也要吃完了,可她的病发周期似乎在不断的变长。从几个小时,变成一整天,再变成几天。
手垂在天台的围栏外,她身体前倾,直到两条手臂都垂在外面。
地上步履匆匆又或许缓慢的人,没一个抬头看她的。
风吹垂落了梧桐的叶子,一地的金黄,好像游乐场里堆满了一池黄色的海绵球。
“看什么呢?”陈嘉措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学着她看着远方的大海和落日。
声音唤醒了她,周摇也托着腮,发丝在风中起伏,她没讲话。不是没听见也不是不想理他,是突然一下子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回过头看他,他在校服外面穿着一件球衫外套,头发还是湿的,他一百米游泳刚结束。
“回家吗?”他问。
好像因为他最近总送周摇也早饭,所以两个人总是一起上学,慢慢的连放学也一起了。周摇也没动作,视线还在放空,橙黄的夕阳迎面而来,教堂的十字架还屹立在房顶。
她张了张嘴:“回吧。”
今天最后一个项目是一千米自由泳,游泳馆里还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人。林溪登记完成绩从游泳馆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周摇也和陈嘉措一起从教学楼走出来。
最近就连林桥都发现陈嘉措和周摇也走的很近,陈嘉措也不掩饰:“我喜欢她。”
那时候他们一起在小食店吃东西,林桥的脚还伤着,一激动没注意抬脚踢过去的时候,没踢到陈嘉措,反倒是自己的脚趾头踢到了椅子腿上。
林溪一愣,肉丸从签子上掉下来了,滚到了椅子下。
林桥就比较激动:“你有病啊,你喜欢她?她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高贵的首府人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浑身海腥味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嘉措叁两口就吃完了,起身离开。
林桥喊住他:“说两句你就走?”
“给她煎药去了,走了。”
周摇也开始每周都去陈嘉措家搭个脉调气血。
陈嘉措对煎药这门学问驾轻就熟,渐渐的煎药房里多了一张小板凳,是每次去等药煎好的周摇也的专属座位。
这周末,煎药的火炉多开了一个,陈嘉措在烤山芋,今年第一批山芋,天还没有那么冷,虽然不甜,但抢先尝个鲜。
他找了一个包中药的纸把山芋包住,防止最外面那层黑炭把她手弄脏烫开,又拿了一把勺子给她。
有煎药的炉子,这间屋子的室内低不下来,现在天冷了还好,等天热了估计难熬。
半个山芋周摇也就吃了半天,等药凉,然后装进袋子。
陈嘉措提了提袋子,还挺重的:“要不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周摇也随他。
看见她没和自己客气,陈嘉措挺高兴的。
只是,晚上给她送药去的时候,她不在家。
裴婆婆说她去遛狗了,陈嘉措把药放进冰箱里,目光随意的扫过垃圾桶,里面是一部摔碎的手机,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徘徊。
他沿着海滩走了一遍没碰见周摇也,从十九道走,也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