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二姊你这样……哎!」
「姊姊待弟弟好天经地义,你就别推辞,快吃快吃!」聿珏豪气地搭着桌子,谷燁卿跟司徒勒暗笑,作势要抢,「你们两个,平常吃得还不够多?」
「跟你闹着玩儿,别当真!」谷燁卿安抚着说道,望向聿璋时,多了几分讚赏。「没想到你这小伙子还真挺得过来?记得咱十五岁的时候随着叔父去营里断断续续待了大半年,好容易才习惯。」结果一回宫中,锦衣玉食的,不一会儿又全给补了回来。
不习惯也得习惯,总比待在官场上给把持着朝中势力的聿琤耍弄,架空权力当个间差还算好,就怕故意给他下了套,罗织个罪名,连同韵贵妃也一块牵连着拖下水。
他跟娘亲镇日待在皇后与聿琤的阴影下,早有危机意识。
聿璋笑了笑,「时势所逼嘛。」碍于聿珏的脸面,他低着头,不好说得太明白,「去营里混了这么些日子,对于里头是也有几分了然……方才二位在神武营里,待得不是很惯吧?」这便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敢把他们留在营里的另一个原因。
「冷嘲热讽什么的,忍一忍也就过了,有聿珏在这儿,他们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不想给聿璋瞧扁,谷燁卿撇着嘴,挺起胸膛,稍稍端起了昇阳侯公子的架子。
「什么你们待不惯?谷燁卿日子过得舒爽也就罢了,连你旁边这小跟班也受不住?」
谷燁卿跟聿璋对望一眼,知道聿珏始终没能弄懂军中那壁垒分明的派别,只是四两拨千斤的一语带过。
聿璋一个人面对满桌子菜色还是吃不消,剩下的四张嘴随便分了分,又到街上喝了碗温豆汁,趁姊弟俩独处,聿璋终于是瞥向一直待在聿珏身边,同她有说有笑的这位陌生女官。
「哎!你不知道……咱们日前跟着母后跑马去,就那天晚上,你跟聿珶各自回自个儿那歇下,我还待在凰寧宫里头,湘君就带着状子闯进来啦!」聿珏望向湘君,说起当夜她为告御状擅闯入宫,仍是说不尽的激赏。
聿璋不由重新打量起这眉清目秀、身姿若柳的姑娘来。「敢情二姊在营里跟咱过的那几招,就是藺姑娘所传?」
「可不是嘛!不仅拳法,轻功也是,你在营里是练得身强体壮的,可我除了日课之外,也待在自己阁里韜光养晦,看不出来吧!」说起自己近日来武艺有所长进,聿珏的鼻子直是翘得半天高。
聿璋点头附和,「那是、那是……」他暗自望着跟在聿珏身侧的湘君,一个不经意,却是接触到了另一道从后头射来的爱慕眼神。
他不着痕跡地收回视线,听聿珏又说:「你就这么入了营伍,那傅迎春可怎么办才好?」
「我那女状元啊,巴不得去文图阁,管当个经学博士也好,或是理理藏书,也总比耗在我身旁来得强。」聿璋捏着鼻子,对于能够早日摆脱傅迎春感到很是庆幸。「以她的才学,待在我身边只是做个教导的内官,那才是大材小用了。」
见聿璋对于失去傅迎春这般才女毫不心疼,聿珏心里忍不住发了疑惑,「哦……我以为你跟她,感情还挺不错的。」
「她是教了我不少事儿。」教了他许多耐心,以及如何在虎口下谋生的智慧;即便傅迎春无奈成了聿琤那头的眼线,算来她也不过就是个醉心于学问的读书人,到底还是少了点心眼儿。
聿璋一副不欲再谈论起她的样子,聿珏也感到有点儿兴趣缺缺,便不好再多谈。
「既然藺姑娘告成了御状,又顺利入宫当了差使,想必对于诬陷自个儿爹爹的那人,心里已有了个底?」聿璋随口说来,原以为这件事儿,聿珏八成早已双方都搓过了一回,却不想藺湘君脸色一变。「呃……怎么了?」
「欸、欸!这事儿我还在查,会请大姊帮忙的,你就别费心。」聿珏脸色透出了一丝狼狈,微微握紧了湘君的手;聿璋心底冷不防窜出了一点异样,可终是没能问出口。
日头又偏斜了几分,聿璋与四人道别,就要分道扬鑣。
「记住了!春宴可得回来给娘娘瞧瞧才好!」聿珏仍是不甚放心地耳提面命。
「知道啦!大皇姊那儿,再劳烦二姊费心!」
「欸!姊弟嘛!你保重了,多留意身子!」聿珏这回当真像是为人母般地频频叮嚀,这让看惯她骄纵撒泼的聿璋显得有些不大习惯。
兴许是她身边的那个女官,渐渐在改变着聿珏也说不一定?
聿璋策马回头,想起了聂武日前入营,然后再过不久,也要轮到谷燁卿,他与聿珏一向交好,以皇后的盘算,很有可能便是要让聿珏下嫁给他……
娘亲韵贵妃与皇后素来不合,在宫中大伙儿心照不宣,若非他与聿珏年龄相仿,自小混在一块儿,培养了深厚感情,只怕是想看到皇后对他摆个好脸色都难。
至于聿琤,从小对他的厌恶就毫不掩饰,是以他与聿琤别说亲近,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聿珶则是因为母亲德贵妃性格圆滑又懂得与皇后巴结交好,再加上个性淡泊,所以矛头才没指到她身上去……
想起了聿珏照看自己的那双纯粹真诚的眼眸,对比两人之间的处境,聿璋竟是不忍去思索,往后要是真起了争端,最受衝击的,兴许就是夹在双方之间的她……
甩甩头,聿璋命令自个儿别再多想;毕竟现下最紧要的,还是担心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以及该如何在眾将面前挣得一些脸面。
其他的,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