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珏噘着唇,柔柔的睨了她一眼,「你啥时变得这么喜爱瞧我笑话了?」
湘君瞥见一旁有棵老松枝叶扶疏,牵着聿珏过去稍稍避开头顶骄阳,「除了这些,你还想问什么?」
想到接下来要提的话语,湘君不禁红了脸面,她侧着脸,微微躲开聿珏的视线,柔声说道:「在问您之前,湘君……得向您承认,这两天来,我使了一点小手段。」
聿珏睁大了眼,听见一向行得端、坐得正又忠心耿耿的湘君说这话,感觉有些荒谬、好笑,「什么小手段呀?」
「湘君利用了司徒公子对自己有意此点,故意与他走得稍稍亲近点儿,」湘君此语一出,聿珏却是瞠目结舌,一颗芳心登时狂跳了起来。「而目的,却是放在您身上的。」那双细眸闪动着忐忑不安,就连交握着的手心也沁出了汗。
「我、你……什么意思呀?」
「我只想明白,殿下究竟如何看待湘君?究竟把我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聿珏懵了,眼前的湘君——玉顏上尽显着苦恼、无奈,又或是夹杂着一丝丝企盼——所有复杂的情感全都交织在一块儿,化为一道温柔却热切的凝望,不偏不倚地朝着她投来。
「即便那只是耳语……咱们离宫的前一晚,湘君偶然听见画眉说您……」
「说……我怎样?」聿珏回想起那夜里的失魂落魄,即便是自己提前打点了一切,却仍忧心着不知是否能够成行,因而惴惴不安的心情。
那样的心情看在旁人眼中,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说咱们的别离不似主僕,反而像那……燕尔夫妻。」
聿珏的心口彷彿给这四字狠狠的击中。
湘君的心湖亦是波涛汹涌,她索性闭上了眼,「那夜,湘君心底很不平静……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画眉姊莫不是小题大作了?姑娘之间,除了像姊妹、如知己外,还能够亲暱的彷彿那夫妻……我不明白!」她摇头的姿态,就像是欲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全给丢开。
沉默一会儿后,她微睁开眼,松开了与聿珏交握的手。「抱着这样的心思,离开宫门前,湘君还曾觉满腔失落、困惑;在搭上往驛站的车的当头,只柳公公给咱送别,我回头望那凰寧宫,彷彿有种想留下来陪您的衝动,却因木已成舟,只得强忍了下。
「是以,当我看见您假扮成太监小哥,随着湘君离宫时……」她咬唇,深深的吸进一口揉杂了女子香气的江风。
迟迟等不到下文,聿珏是也有些急了,大胆伸手扯她衣袖,「看见是我,你又觉如何?」
「才知画眉姊所言,绝非虚妄;湘君先前还能将您对我的情意解释成其他的意思,唯有此举……我再也找不到更冠面堂皇的藉口。」
所以……当湘君在马家庄那夜与她同榻时,才会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您是为何要冒这般风险,说什么都要陪咱返乡?』
想她堂堂大煌公主,竟为了一名小小内官牵肠掛肚,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原因何在?
聿珏紧抿双唇,敞开双手,将眼前的纤细身姿紧搂入怀。
「除了信守诺言、不愿离开你之外,我怎好当面对你说……」聿珏眨着眼,一行清泪自眼角淌下,「怎好对你说我喜爱你!喜爱上了你的忠肝义胆、至情至性,怎好对你说你虽是女儿身,我却深深地为了你倾倒……
「我只怕我当真对你说了这些,你便不愿做我的影儿了……我不敢说……只能用这些话来掩饰着,你明白么?」
自己心底清楚是一回事,得了聿珏亲口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湘君以为自己会感到荒谬可笑,或是对这份浓烈深刻的情意避而远之……却是直至听见聿珏尽诉衷肠之后才知,她错了。
「殿下……当真不嫌弃湘君的出身低贱?」
聿珏连忙抬起眼来,「谁说你低贱了!哪个人这样说你,我便替你出头!」
湘君给她急切的模样逗笑了,双手颤抖着,下一刻,终是不再犹豫的回拥着她。
感受到腰间一紧,聿珏登时忘了呼吸,两人无语相望;好半晌后,她才找回声调——「你……不介怀么?」
「介怀什么?」
「我是姑娘家,对你……我喜爱你。」
「是呀,我明白!」湘君轻点了点头。
聿珏微楞,又强调道:「是如男欢女爱的那种喜爱!我没喜欢过男人……只除你外,我谁也不要。」
「嗯……湘君曾有几个心仪的男子,却也从未尝过情爱;殿下的意思,我都明白。」她收紧聿珏的纤腰,感觉此刻无比清明。「除了您……湘君谁也不要。」
终于弄懂了一切,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流入聿珏心底;她捧着湘君的脸面,又哭又笑的,眼前的湘君亦然,两人感动的紧搂在一块儿,聆听彼此间的心音。
那是心心相印的证明。
*
终于将公文处理妥当的聿琤,正品饮着裴少懿方点妥的茶汤,不料那顾怀安忽然求见,她支着颐,神情很是间适。「怎么了?瞧你一脸焦急,莫不是查到了什么?」
「是有件不寻常之事来稟告殿下。」
「哦?」
顾怀安始将聿珏连两日缺课一事和盘托出。她皱眉,「聿珏身子微恙,缺几日课又有什么稀奇?」
「殿下有所不知,」知晓她与皇后感情生变的顾怀安凑近了些,「二殿下养病的居所,不在翠华斋,却也不在太医院。」
「你是说……」慧黠的聿琤立刻便反应过来。
「这两日她据传都在凰寧宫里,由娘娘好生照料着,似是病得不轻,但却又摒退左右,只让柳蒔松与韩馥亭等心腹靠近,奴才觉得不大对劲,这才来通报您。」
重病?为何她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况且前日才与聿珏相见的她,瞧妹妹明明身子骨健壮得很,又跑又跳的,哪里像得了病癥?
「再观察几日,若有任何异状,随时差人来报。」顾怀安允诺,悄悄退离书斋。
「殿下,您以为娘娘与二殿下这回,究竟是上演哪一齣戏?」裴少懿上前,撤下聿琤手里的茶碗。
「还不知道……」细眸间闪烁着几分疑惑,聿琤抿嘴一笑,「不过若是母后有意瞒骗什么,迟早会给我捅出来的,别忘了……纸,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