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谷二叔?」聿珏忍不住叫了出来,望向皇后的眼神除了诧异之外,仍带着许多不解。「怎么会……」
「珏儿!瞧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不得无礼。」皇后伸手按下她,对谷仲良点点头,「谷爱卿一行免礼,快快入座罢,晚宴很快就要开始。」
「谢娘娘恩典!」
聿珏瞧着他们给宫人指引着入座;这回来的不仅谷仲良夫妇,连谷燁樊夫妻都来,至于谷燁卿更是越过兄长,坐在谷仲良身边。
她瞪着谷燁卿,期盼他能稍稍给她些线索,可谷燁卿不知道是刻意闪避,还是与她一样一头雾水,居然连眼神都没同她对上。
反而是次席的聿珶在瞧见了这样的宾客名单,心里已约略有了个底;皇后莫不是早料定聿琤不会来,才选在聿珏受封这晚行此「家宴」?
望向皇后右侧那席,完全就是个虚悬之位,连温酒都没给备上,深知宫廷礼节的皇后,断不会犯此低劣错误。
倒是聿珏明显的踌躇不定,知晓来赴宴的人竟非亲非故,满腔疑问却无人可说,令聿珶不禁心生同情。
然而最应受到同情的,却不是聿珏。
聿珶望向立于聿珏身后那位着青服者,但见她低头敛眉,神情凝肃,却是藏于袖里的手微微颤动着,就像是在压抑着、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或是埋藏于胸中的翻腾情感。
藺姊姊……聿珶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的茶汤,不禁悄然一叹。
或许湘君早已料到此刻处境,聿珏受封之日——亦是她,心碎之日。
*
受封为太子之后的聿琤在送走皇帝之后,又至鸿庐寺梳理了接见西荻王的一切事宜,回到毓慈宫,先瞧见那金光流灿的金乌屏风,再望向两旁廊柱,最后落在太子御座上。
她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接受着百官、万民拥戴般的欢呼膜拜;她终成了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素手抚过那把御座,聿琤近乎是醉心、痴迷地望着这个位子,金乌屏风象徵着日头,彷彿只消坐上此位,她就能高悬青天,掌管、统御着天下。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近在咫尺。
她坐上那刻了繁复纹路的御座,殿前只掌了一半的灯,然而此刻的她心地清明,感觉殿内的所有摆饰都发着光,好似旭日当空,照耀着一切。
聿琤闭上眼,稍稍松懈了紧绷的身子,才往椅背靠上去;她舒缓了气息,闻着御座上的龙脑香,良久,睁开眼时,一名着朱红官服的女子悄然跪在她脚边。
是裴少懿。
她太陶醉于此刻,所以裴少懿来到身边时,她完全没发现;然而,少懿却是很体贴的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候着、等着,直到聿琤睁开眼发现她的存在,轻喊她一声。
「你来了?」
「嗯,少懿已备妥晚膳,请太子殿下用膳。」她双手俯地,额际贴靠在毯上,心悦诚服地行了大礼。
「抬起头来。」
裴少懿抬眼,嘴唇微扬,双目炯炯的迎向聿琤。
「来本宫身边。」
她依言靠近,聿琤对她勾勾手指,她弯下腰,无声送上朱唇。
「咱们,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少懿,你为我欢喜吗?」聿琤一手托起裴少懿的脸,她再度跪下,让聿琤不必仰头瞧她。
「当然是……欢喜的。」
「除了父皇来这儿所允诺我的两件事之外,你都欢喜,对不?」
裴少懿双眉微拢,几不可察的叹息,「二者皆为太子殿下的喜事,少懿也是欢喜的。」
皇帝于晚膳前亲临毓慈宫,聿琤所求二事,一是正式任命文图阁学士傅迎春为太子太傅,明日起便要来到聿琤身边辅佐。
二是奏请她与梅穆之间的婚事获准;婚期就定在正月,皇帝不仅要喜迎快婿,更命人早日着手准备,务要把喜事办得风光隆重。
「说谎!你这是违心之论。」聿琤笑了,玉指搔弄着少懿下顎,调情意味浓厚。「别说为我,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欢喜?」
裴少懿深吸了一口气,直是闭上眼,摇了摇头。
「可你忍了,不是么?我的好少懿。」
「少懿一心只为殿下,您的喜事就是咱的喜事。」她睁开眼,眼底隐隐泛着泪光。「太子殿下,赶紧用膳吧,再等下去就要凉……」
「我不饿,我现在只想舒服的净个身子,与你缠绵繾綣,可好?」
「殿下……」
聿琤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揽她入怀。「这袍子虽尊贵华美,穿久了也觉得沉,本宫要你亲手给我褪下……只给你。」她浅笑吟吟,「快去准备。」
裴少懿无声哽咽着,不住点头。「少懿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