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踩过一片泥泞,在混合了雪与血水的沙土中,聿璋终于瞧见了大理城墙上,高高立起了「聂」家的军旗,大煌将士一时高声欢呼,紧握在手的吴鉤,因此刻心情放松而稍显松懈。
一队营伍迎面而来,在瞧清为首的将领手持铁戟,一身白衣时,他毫不考虑地把手交给她;她一把将他提至马背,两人共乘一骑的亲暱举止,在同袍面前已是不甚避讳。
白丽与他领着麾下将士入城,在大将军聂琰明令之下,他们只管陆续扫荡仍顽强抵抗的西南士卒,对于都城内外百姓得须秋毫无犯,违令者,必受军法严惩。但西南王早已下令倾举国之力顽抗,大煌军对于都城内外驻扎,不时受到零星抵抗,亦有死伤。
而打从率军进宫扫荡的这段过程,聿璋对白丽言听计从,甚至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无一不入了公孙騫的眼。
他不由想起了日前他们即将来攻腾衝,聂琰特意差他密谈一事;在他道出聿璋与白丽之间交情匪浅时,聂琰神情凝重,只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那女人,留不得!』
自那刻起,公孙騫就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
入了西南皇宫,聿璋与白丽形影不离,直到聂琰来遣聿璋收缴财物,才堂而皇之的将二人支开。
他明白,这便是聂琰下的暗号。
「公孙将军,白丽就暂且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放心吧!咱们有她这地头蛇,再行扫荡一番,确定无敌军躲藏,便立刻就地扎营。」
离去之前,聿璋还深深的望了白丽一眼;这样的眉目传情,公孙騫想当作没看见都难。
白丽与公孙騫沿途派遣士卒驻守,一路自皇宫东半侧扫荡,偶遇宫人持利刃顽抗,不过大多都是抱在一块儿瑟瑟发抖讨饶,过程堪称顺风顺水。
终于行至一处偏僻院落,手持长戟的白丽忽地停下脚步,公孙騫脸色凝重地盯着她,示意身后跟随的数名士卒止步。
眼角馀光瞄到公孙騫的异常举动,白丽轻叹一声,清冷的眼色平静无波。「公孙将军想对白丽下手?」
「你知道?」
她讥誚一笑,「我早有心理准备……攻克大理之时,亦是咱们反目之时;是聂琰的主意?」
「谁的主意并不重要,光是你西南王室的身分,便注定你无法活过今日!」公孙騫下巴一扬,「上!」
原来如此!聂琰才来支开聿璋,他便立刻覷得机会下手,此时又是战事方歇,就算死了一两个将领,都能把过错赖给西南军民。
该来的,躲不了!
布巾掩去那抹绝美而凄楚的笑,白丽虽有心理准备,却丝毫不打算轻易交出项上人头!铁戟在手的她耍动起来虎虎生风,单凭几名士卒便想取胜,恐怕尚称不足!
格开迎面而来的枪刃,铁戟上的弯月牙立马勾脱了士卒手上的兵器,枪缨闪动,一刺封喉;左手拔出随身佩带的刀刃,一把戳穿了欲从后偷袭的兵卒肚腹。白丽步伐灵动,长戟短刀,一攻一守,偏僻的院落间登时溅洒了一地血花,连带将她的雪白兵甲也染得鲜红!
转眼间,公孙騫所带的人马只馀两三人,其中一名士卒甚至失去理智般的掷出弯刀,却给早有提防的白丽借力使力,铁戟一勾,如箭一般的射回该名士卒颈间,当场一命呜呼!
公孙騫心头一横,抄出弓弩,对准白丽射出箭矢。
又斩杀一人的白丽尚不及反应,忽地胸口一紧,随着听见兵甲破裂声响,撕心裂肺的痛楚亦随即迸射开来!
血跡斑斑的兵甲涌出一道妖艳血泉,只不过先前染上的都是别人的血,这次,换成了她。
她向后仰倒在地,触目所及,尽是一片灰濛天色;能够死在这心心念念的大理都城,她……死而无憾。
「白丽!」
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喊她;重重倒下的同时,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
大明宫内,新生儿的哭闹声,伴随着来伺候的宫人、禁军女兵等恭贺声交织在一块儿,尽是一片和谐喜乐。
果然就如聿珏所言,呱呱坠地的五皇子聿玹,当真是一名男儿;数年未闻喜讯的帝王家,终于因德贵妃一举得子而再次热闹起来。
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顺利產下婴孩的德贵妃,在瞧见皇帝抱着婴孩,一脸满足又心疼的表情时,终是流下了感动欣喜的泪。「陛下!陛下……」
「玹儿在哭,你有没有看到?」皇帝把孩子抱到床畔,好让德贵妃能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