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给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抚着她尚且温热的脸,聿璋不禁热泪盈眶;即便知道留下她,若她的身分当真遭人揭穿,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但他还是执意要她。
只因,从未对任何女子上心的他,头一次明白了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白丽。」
他深情低喊着,轻柔摩娑着她的玉顏,就在他如此殷殷企盼之际,安躺着的人儿眼睫微动,在他的凝望下,悄悄睁开了眼——
***
望着悄然飘落的瑞雪,德贵妃搓着手,畏寒的缩回屋内。
方纔还在嚎啕大哭的聿玹好容易才在奶娘的安抚下睡熟,少了聿珶在此,也等同少了真正能够聊天谈心的对象;德贵妃等同是给软禁在此处,大明宫,说好听点是环境清幽,实际上却是连个乐子都没,可皇帝很是希望让聿珶先行回宫去参加聿珏的大喜之日,只留她在这儿调养身体。
当袁既琳捧着调理妥当的药膳端至她面前,德贵妃登时惨白着一张脸,差点就要作呕。「本宫闻这味道闻到都厌了!」
「下官明白,可这是圣上的嘱咐……」
「这日子怎地这般难熬?我明明是替陛下生了个儿子,却像是给打入冷宫般的软禁在此!」即便皇帝已差人告知,聿玹出世的喜讯已然昭告天下,她再过不了两三日,便会浩浩荡荡地给迎回皇宫。
袁既琳默然无语,这些日子以来,德贵妃三天两头就抱怨此事,尤其聿珶不在,她更无包袱,可以想骂就骂、想说就说,不必多作矫饰。
「娘娘请息怒,再怎般难熬,回宫之日近在眼前了,您这般含辛茹苦地產下皇子,这次回宫,肯定是能将韵妃,甚至是皇后娘娘给踩在脚下。」旁边没有外人,袁既琳于是不假辞色,说出了德贵妃心中盘算。
德贵妃脸色稍霽,点了点头,珠圆玉润的脸登时抹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阴狠。「是呀!这次不管是韵妃还是皇后,都将不会是我的对手……然而,眼前就有个心腹大患,要比这两个还厉害。」她美眸微瞟,「既琳,之前在毓慈宫下的咒,成效如何?」
袁既琳俏脸一白,羞赧地低下头。
「失败了?」
素手紧抓着下襬,她闭了闭眼。「下官无能!」
「哎,这皇甫聿琤怕是又拉拢了什么高人!」韵贵妃手指叩了叩桌案,「罢了!眼看她势力越发壮大,若与她作对又遭揭穿,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得想个法子来拉拢她才是。」
「娘娘睿智,太子殿下大婚之日就在眼前;娘娘何不亲自登门送份厚礼,好生祝贺一番?」
「嗯……本宫记得,皇甫聿琤几年前似是有将你给延揽至麾下的意图?」
袁既琳深吸了一口气,「是有此事。」
「当时咱们怎么说?拿珶儿当藉口来着?」
「没错。」
德贵妃明白,除了一双儿女之外,在她这边最具价值的,就属既琳了;聿琤大权在握,即位东宫之后更是什么都不缺,如果不缺物,要想投诚效忠,恐怕还是得献人才行。
「既琳不想离开娘娘,更不想离开四公主。」深怕自己给德贵妃当作筹码,袁既琳只得主动开口效忠。
当年那件事,没害到正主儿,反而因祸得福,成了她们把既琳留在聿珶身边的最佳藉口;德贵妃亦知,若身边少了既琳,不仅丢失了一个绝佳的眼线,更要落得身旁无人可用的下场。
「你放心吧!傻了才将你送到她身边。」德贵妃弯唇一笑,亲厚的握了握袁既琳。「不知道皇后手上还有多少实力?如果送礼不成,本宫还能想到别的法子。」这些年与皇后交好,藉此力抗韵贵妃的她也明白聿琤与皇后这对亲母女的关係早已降至冰点,就这点来看,或许也将成为她脱离皇后掌控的大好机会?
「娘娘不管做何盘算,只要既琳能做到的,随时听从娘娘差遣。」
「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德贵妃望向眼前这盅药膳,即便顰着眉,还是咬牙动起箸来吃食。
收拾了德贵妃吃剩的残羹,袁既琳离开寝殿时,不禁回想着德贵妃方纔在说到「送礼」时,向她投来的那道眼神。
她当然明白,大权在握的聿琤是佔尽上风,若转投这位当今太子麾下,自然前程似锦,她也明白德贵妃确实动过将她送出的念头。
叹了一声,袁既琳不禁痛恨起当年自己的年少无知,就这么无意间透漏了略懂巫蛊之术,成了德贵妃操弄自己的软肋,被迫将无辜的聿珶当成了后宫争权下的牺牲品。
谁言虎毒不食子?
在德贵妃的授意之下,她信誓旦旦地,把当年下咒的过错全推諉到皇后身上;可悲的是,聿珶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兼贴身内官的话深信不疑。
事实真相,只有她与德贵妃明白……这本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是她对聿珶下咒,解开咒术的,也是她自个儿。
这番费尽机心,不仅没能害到皇后,反而差点连女儿的命也给丢了……德贵妃这「德」字受之有愧,她这个「仁心仁术」的袁太医又何尝不是为了平步青云,差点牺牲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
所以,因为愧疚、为了赎罪,袁既琳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聿珶身边,只为了尽她最大的力量护她周全。
才走至药库门前,便见禁军校尉容子衿就候在门外,一瞧见她,喜不自胜的笑开怀。「袁太医!终于盼着您啦!」
「怎么啦?天候一转凉,容校尉的手又不安泰?」
「是呀,咱这手,只要天寒就不听使唤。」
容子衿的筋脉受了点伤,这段日子经她调理诊治,已是好上不少;其馀禁军女兵知晓她医术高超,又来者不拒,纷纷上门求治,若非她主要任务是照料德贵妃,恐怕光忙她们姊妹间的事儿便要焦头烂额。
袁既琳温淡一笑,把那心底的乌云很快扫净了,「让咱给你舒缓舒缓……这边请。」她挽起衣袖,又恢復成了那旁人惯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