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无可抑制的跌出眼眶。
就在梅穆身躯沉下的瞬间,少懿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正在死去。
既是死去,为何还会心痛?
早知道自己不过是聿琤手上的一枚活棋,任她呼来唤去,当捨则捨,想牺牲就牺牲。
早就有所觉悟的,不是么?
口口声声说只有自己成为梅穆的侍妾,她才见放心,还要迫使自己替她產子,不仅心要彻底奉献,连身子都给她利用个彻底……
这就是她裴少懿誓死效忠的主子吗?
「少懿,你真美!」那是梅穆在恣意逞慾之后,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待他彻底睡下,裴少懿强撑着交欢过后的不适,一手压着肚腹,在抄起褪下的官服时,那把给她暗藏于袖间的短匕忽地现前。
她咬牙,回头瞪着那睡得不省人事的梅穆,方才的交欢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凌辱!
如果能够,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但她不能。聿琤还要藉着梅家的势力掌权;她的心愿就是助聿琤登上那御极之位,等到那时候……
她沮丧的低头,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
打从爱上了聿琤之后,助她登基便成了自己生存的意义;杀梅穆虽然快意,却也等同于将自己与聿琤一齐推向悬崖,再无转圜馀地。
儘管对聿琤这样的决定有着满腔怨言,她终究是不能够……不能够轻易毁掉她与聿琤经营多时的成果,以及唯一的生存目的。
她咬紧牙关,随手穿妥官服便离开寝宫!唯有这样,她才能压下满腔厌恶,以及想将梅穆分尸的衝动!
远处的梆子声传至耳里,四更天了;深夜秋风冷透肌骨,衣衫不整的她行于宫内,在书斋里找着了同样睡得饜足,衣不蔽体却浑身散着热意,以及奇诡香气的聿琤。
香炉处还存着裊裊芳香。她在聿琤身边跪了下来,于肚脐处寻找到了一颗奇异的丹药。
这就是,异香的来由?
『您身上这香味……很是特别?』
『只是香粉味儿……你还是自个儿洗吧!』
聿琤与梅穆的调情歷歷在目,当时她身上飘散着的,可不就是这香味儿?
直觉有异的裴少懿不敢多待,趁聿琤翻身之际,掩着鼻口踏出书斋。
不见傅迎春;那个在她被遣去服侍梅穆之后,傅迎春儼然成了最为受宠的心腹,且还身兼太子太傅等要职。迎春不在,而聿琤却像是与某人欢爱,彻夜纵慾的模样。
莫非,聿琤是找到了另一个能伴她缠绵繾綣的人儿,才能狠心的将自己给拋弃?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少懿却是在偏房的远处,偶闻了一连串作呕的声响。
是真的有人连连作呕,在这只馀梆子与秋风声响间的寂静夜晚,任何异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她无声走近,只见回廊尽头,一人隐于廊柱之后,正攀着栏杆催吐,那人一身雪白,显然只着襦衣,身边还丢了件貌似朱红的官服。裴少懿不敢大意,握紧了袖里的短匕欺身上前。
就在距离那人不及五步之遥,少懿踩着了一纸窸窣,她拾起,藉着长明灯定睛瞧来,那信笺上明白道出了此人身分。
她睁大了眼,「竟然是你?」
*
今夜所发生的种种,肯定是湘君入宫以来最煎熬的一切。
『在纵情于我之后,你还能说你爱着聿珏么?』
聿琤的话语,就像紧箍咒般将她牢牢圈住。
『好个贞洁烈女!你心里想着聿珏,却与她的亲姊姊在床榻上恣意缠绵!』
不!她是被逼的,给人下了药……
『若是让聿珏知道你在别人面前这般屈膝承欢,她会怎么瞧你?』
聿珏知道她的苦处!聿珏知道的……
『你不配再见聿珏,你不配!』
熟知她心思的聿琤极尽羞辱之能事,在连番缠绵之后,湘君趁着聿琤熟睡之际夺门而出,欲摆脱那奇异香味的她,连衣裳都不及穿妥。
知道药性还在体内流窜着,她只得藉着吐出肚子里所剩无几的东西,调匀着气息来阻绝药性,只是身体仍然热得厉害,虚软无力,无法自己。
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告诉她,她失约了。
毓慈宫距翠华斋甚远,凭她现下的身子,纵使强撑也撑不到……
好厉害的药!到底是什么,竟能这样控制人的身心……顾不得头晕,湘君又是乾呕几声,却已是吐无可吐。
「竟然是你!」
回过头,裴少懿那双灿亮双眸几乎能烧灼她的视野。「裴、裴……」
她怎么会在这里?湘君错愕不解地盯着身着官服、披头散发的她,而裴少懿面对湘君的神情,也与湘君相去不远。
两个水火不容的女子,却是在这等情状下遭遇了。
「怎么回事?我听见了你在这儿吐……你的脸很红。」少懿才靠近就闻到了与聿琤身上相同的气味。她俏脸微凝,瞄向湘君搁在一边的官服。「莫非是你跟殿下……同床共枕?」
裴少懿一直妒忌着她,妒忌着聿琤将她视为目标,不得到手便不罢休;她不仅视湘君为眼中钉,处处落井下石,更一度打算置她于死。
论武艺,裴少懿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若想趁虚而入,此刻便是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