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口音我一直觉得奇怪……与同样来自江淮一带的下人截然不同……嫁来这么些年,王爷对她如此宠爱,却也未曾带她回乡探过亲。』
未曾带她回乡?
朱常喜曾怀疑舒无晏的来歷,也向聿璋提过,他却一笑置之。原以为是自己多想,经阿巧婶如是说,才终于明白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她一人。
聿璋怀疑过么?还是……其实他从头到尾都知道,甚至不惜一切也要替无晏圆谎,甚至这根本就是他一手编造的谎言?
她决心要查个清楚。
「结果怎么着?」韵贵妃无视朱常喜的泪眼,略显福态的脸面绷得死紧,用力拽住她的手心。
她面有难色,「常喜查到的消息尚未经过证实……如果是真,那女人的身分非同小可;这几日以来,我慌张得六神无主,也不敢向王爷求证……」
「没关係!你儘管说,让我来问……我早就觉得有鬼,他一个带兵的将军,哪可能轻易遇到什么乡野村妇?莫非是出身哪个青楼的鶯鶯燕燕,他爱着了却又不敢吐实,才费这么大的劲儿扯谎瞒骗?」
朱常喜严肃地摇摇头,「此女出身于王公贵族,只不过是西南王室宗族之女……舒无晏是她的化名,她真正的名字叫做……白丽!」
白丽……她姓白?
韵贵妃的俏脸登时化成死灰,她两眼无神,脑海间浮现的,却是刚刚抱在怀里,孙儿的笑脸。
亲自送妻儿回别业,聿璋前脚才踏进王爷府,立刻就给韵贵妃抓到厢房里,屏退左右质问——
「你的小妾到底是何方神圣!」韵贵妃揪住儿子衣领;身为娘亲,养他近二十载,她从未对儿子的决定感到如此痛心绝望!
聿璋自知有异,微瞥了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朱常喜,仍做镇定道:「无晏的来歷,我不是早就对您提起过了?」
「常喜都跟我说了,她派人去你说的地方查访过,压根儿就没有姓舒的这一家子!你对无晏如此疼宠,可曾带着她回乡去?」韵贵妃看着聿璋敛起笑容,知道她终于戳破谎言,气得抡起拳头来打,「你这个……孽子!你给我娶了什么人!我寧愿她是个村姑、歌伎,甚至叫化子都比她来得强……你为什么要娶这种人……」
「是你去查的?」聿璋无法违抗母亲,遂将满腔怒气都往朱常喜身上发。「你去查无晏的底细!」
朱常喜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王爷……王爷!常喜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平凡姑娘,怎会如此雍容大度又弓马嫻熟,查了才知道、才知……」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她都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你还要这样赶尽杀绝……」
韵贵妃挡在朱常喜与聿璋之间,「你就只知道怪常喜!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居然爱上了敌国的公主?」她如母鸡护着小鸡般的揽着朱常喜。「你应该知道,这个女人不能留……你早该知道的!」
聿璋怎会不知朱常喜之所以动了查找白丽底细的念头,全是因嫉妒使然;他望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妻子,以及又怒又悲的韵贵妃,思绪千回百转……末了,却是苦笑的敛起眼来。
「太迟了,若真要将她撵走,那我连孩儿都保不住……何况我当年从鬼门关将她救回,便不打算再让她离开我!」聿璋下顎抽紧,狠狠的诉说着早已定下的决心。
「太冒险了!聿璋!万一她的身分给传出去……」
「万一传出去?」他打断了韵贵妃,对着朱常喜阴惻惻的笑了,「现在担心这件事岂不太迟了?打从你决定彻查无晏的底细,就该明白……我早跟你提起过,太子视我为眼中钉,就连王爷府上都可能藏了她的眼线;你只因一时嫉妒,反要害得咱们家破人亡!」
「我、我……王爷!常喜不知道……王爷!」
「聿璋!你怎么对常喜说这么过分的话……」
不理会婆媳二人的哭闹,聿璋拂袖离去;李锦福一瞧见他自厢房里抽身,立刻面色凝重地迎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提点几句。
果不其然,消息只消传到太子耳里,这几年忍气吞声,好不容易逮到一丝曙光的她肯定是要发难的。
「传令下去,让神武营与聂大将军即刻备战!」
李锦福不无惊愕,「等、等等,王爷!难道不尝试着让人到圣上那儿去说情……」
「一顶通敌叛国的大帽就要压下来,说情焉能管用?」再说,如今能够说动皇帝的,唯有藺湘君一人;可湘君早在聿珏身亡之后便与两方势力划清界线,要在这个节骨眼得她相助,无疑缘木求鱼。
就一句话,堵得李锦福哑口无言。
「本王万万没想到,这回是给自家人捅了一刀!」聿璋狠瞪了厢房一眼,又下令道:「李公公,你现在就上别业,把无晏她们立刻带到这里来。」
「可、可是夫人她……」
他皱眉,「别管朱常喜了……我担心无晏得知身分遭揭,恐怕要做出让咱后悔莫及的傻事;好不容易走到这儿,即使开战也仍在未定之天……我不允许她有任何三长两短,连一丁点机会也不给!」
深知他对白丽用情至深的李锦福,神情复杂的叹了一声,「奴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