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塔娜毕竟贵为王后,聿珏挣扎着想起身,却给她阻止了。「欸!别起来,就这样躺着!」
「可是我……」
「别要乱动!你的右臂整个给扯脱了,医官花了一番手脚才给你接回去;那一定很疼吧?想不到你还能凭自个儿的气力强行按回去继续作战!」
忆起接下巴特尔那一鎚,皮肉里那撕裂般的痛楚彷彿又来,聿珏想按住伤处,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她的左臂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再迟一些,弄得筋脉受损,你这条右臂还要是不要?」布塔娜忍不住恫吓道,随即难过地叹了一声,「这次多亏了你们,阿日善平安无事;你也没有性命之忧,要不,你叫我怎么还得起你这份情?」
「阿日善……」她弯唇,甚感疲倦的闭上眼睛,「太好了,娜仁其木格想必放心了。」
「相较于你,他的伤真可谓轻于鸿毛。」布塔娜想笑,看见綑扎右臂的白布渗出几丝血水,她凝肃起脸容,左右张望着想找药来给聿珏更换。
「布姐姐别忙……我只是觉得有点沉,歇一会就好。」
「你的口子又渗血了,我来想法子替你换药。」布塔娜即便贵为王后,到底曾为大汗的女儿,伤也没曾少挨过;聿珏推辞了几回,再说伤口当真疼得厉害,只得解下衣袍,任凭布塔娜摆弄。
破开的创口流出不少血水,染湿穿在身上的絳红衣袍;布塔娜动作轻柔和缓,可聿珏仍是疼得冒汗,指掌用力掰住被褥,硬是不喊出声来。
「除了察哈尔旗之外,我军也有数百人受伤掛彩,我已派人去打理药材。」
「什么……什么时候……要与刘咸决战?」聿珏紧攒眉头,下唇已给她咬出一道深刻齿痕。
时节入秋,接下来很快就要转凉,而即便重挫了刘咸士气,敌方终究还握有固守城池的优势;布塔娜深知趁胜追击的道理,即便心中已有定见,她仅是微微一笑,「待粮草补全了就动身!不过,接下来你就好好养伤,出征事宜无须你费心。」
「这怎么能行!我……」
「别忘了你可是大煌……」布塔娜打断聿珏,又赶紧收口,对着营帐门口大喊:「什么人!竟敢埋伏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她伸手护在聿珏肩头,紧盯着门外动静。
外头的确有人,是哈日伊罕,她单膝一跪,俯首道:「属下一时心急,惊扰了王后,还请您恕罪。」
「心急什么?」
哈日伊罕手里捧着一小叠草药,「奉大汗之命,前来送药给这位姑娘。」聿珏给布塔娜护在胸前,相形之下,更显得她身量娇小。
这样小个头的姑娘,竟能先扳倒巴特尔,而后又与阿日善一齐擒杀猛将高焕?哈日伊罕无缘亲眼所见,不禁有些疑惑。
布塔娜狠盯着哈日伊罕,随手指着身边一处矮几,「放在那儿就行了。」
「是。」
把药送到,哈日伊罕起身欲走,布塔娜叫住她,以极为严厉的声调喝斥道:「虽说你是父亲身边的亲卫,又是嘎尔迪的女儿,如此三番两次的触犯礼节,已让我深感不快……要是再给我遇着一次,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哈日伊罕身躯微颤,拱手道:「属下不敢再犯,王后请息怒!」
「你走吧!没我的命令,不准你靠近阿碧!」
她微抬起眼,眸底闪过一丝寒意。「是!」
待哈日伊罕一走,布塔娜紧绷的神经这才放下,「布姊姊……哈日伊罕她?」
「严格算来,她是世代保护我们家的贴身侍卫;嘎尔迪虽忠心,没想到却养出了个阴险狡诈的女儿!」布塔娜气愤难当,「她刚刚的确是在外头偷听,我肯定没会错意!」
聿珏不禁苦笑,那句「阴险狡诈」可真是严厉的指控。「我记得,布姊姊您曾说过,大汗要是知道了我的身分,或许要另有想法……」
「是啊,所以我想了很久,之所以答应让你回察哈尔旗,除了你的央求外,也有把你与她支开的意图。」她瞳仁陡缩,偎在聿珏耳畔低声道:「她给父亲派来我身边,八成就是来监视着你我的!」
布塔娜搀着她躺下,才去检视哈日伊罕送来的药;一瞧便欣喜地笑了出来,「不过这药来得是时候!晚一点儿我再让娜仁其木格给你换上!」
虽换妥了药,到底脑袋还烧着,头晕目眩的,她于是闭了闭眼,「大汗究竟……要对我怎么个别有想法,您倒是说说?」
布塔娜笑容微敛,「我是猜的……父亲他之所以把我嫁给刘昊,就是盘算着要有朝一日将西荻纳为己有……前些年你们大军一举击溃完顏部,相信他也看在眼里;要是给他知道他眼前有个皇帝亲生的女儿,你想他会怎么做?」
「肯定……肯定是不会轻易放我走了。」
「正是如此,所以,你先别想着决战的事,伤好了,能走就尽快走吧!不管是对你我,甚至是你的夫君、孩子都好……」布塔娜猛然对上聿珏那双灿亮的眼,知道自己无意间失言,只得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