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盘弩!」聿珏眸间精光乍现,「当年湘君给咱们偷画的图,将它研究的最为透彻的人就是你了,你可记得那该如何造?」
白丽恍然大悟;试问神武营究竟为何败在辉烈营手上?绝非兵员数与将才不如对手,撇开谋略,乃是兵器不如人,致使不管在攻潼关或是守洛阳都吃了大亏,追根究柢,傅迎春所造的兵器纔是左右胜负的关键。
「记得是记得……可惜这些年为了躲藏在聿璋身边,我只是安分的相夫教子!那兵器,我从未有机会亲手造过!」
聿珏郑重地牵起她来,「现在就是你把它造出来的时候了;兰州这儿的工匠技艺一流,只消你能造出来,咱们就有与辉烈营一较长短的本钱。」
话说得虽含蓄,可白丽很清楚,聿珏这是将此战获胜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了。
「白丽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
聿璋在兵败之前虽贵为魏王,无论品秩、食邑,乃至于封地都足够与太子一较高下,但在遭俘之后,只能搭着囚车回京;当囚车带着他绕经朱雀大街,他身穿华服、冠冕,隔着栏杆与围观的百姓对望时,除了荒谬,他无法再用其他更适当的说法来指称这一切。
不知是聿琤还是傅迎春的主意,她们就是要狠狠羞辱他,让京城的百姓瞧瞧他这位曾经不可一世、呼风唤雨,手握数十万雄兵的魏王,在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后,也只能坐困囚车,任由他们这些庶民的眼神凌迟。
通敌叛国。这就是聿琤给他安上的大帽子,然而眾人只会知道他娶了一名敌国公主为妾,不会明白其他的罪证全是太子费心罗织而来,不会知晓白丽在他身边,除了专心教养孩子之外,连家务事也几乎都让给朱常喜来发落,既无兵权,也无权势,至于说他与敌国互通,更是无稽之谈……
只是这些,他们全都不会明白。
坐在冷风呼呼的囚车里,一直押解到拿来软禁于他的别业,聿璋早已冻得唇颊发白,然而他下车时仍显傲然,身为皇子的自尊支撑着他,命他绝不可在这群人面前示弱。
「太子殿下有令,就请您待在贵妃娘娘这处别业歇息吧!」
押解他前来的将士如是说,对此处熟门熟路的他大步入内,未有丝毫反抗。
在他离京之后,这儿大致仍维持原貌,只是李锦福早已不知去向,阿巧在他送走白丽之后便因自责而自縊身亡,而白丽……如今也离他远去了。
明白自己的时日无多,不管是送上来的餐饭或是特意派来服侍他的人,他都毫不客气;至少在聿琤来到之前,他应该还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就看守他的人的态度来看,他想寻死也是不允的。
他就这么静静等待聿琤的到来,然而,先行来见他这个阶下囚的,却不是聿琤……甚至不是太子那方的人马。
「三哥!三哥!」独自于庭院间,摘了梅枝当剑独舞的他,在听闻了这声带着哭喊的叫唤后,错愕的回过头来。
是聿珶?
即使受封,仍旧维持带发出家打扮的聿珶一身灰白外褂,袍下的白裤与草鞋纤尘不染,她美眸含泪,踏着雪泥向他奔来。
他丢下梅枝,赶在聿珶之前迎了过去。「你、你怎么会来!」这个没有野心,体弱娇贵的四妹,居然来见已成阶下囚的他?
「我当然是特地来看你的……你兵败被押解回京的消息传遍京城,饶是我在道观里修行,想不知道都难!」聿珶双手冷寒,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进屋里说话;看守的两名将士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你到这儿来,不怕太子对你不利?」
「我是知会过她才来的。」聿珶抹着泪,对他出示手諭。「我本不抱希望,谁知她大发慈悲,念在我俩自小感情深厚,特意让我过来探望你……说是,最后一面……」
他哼笑,「她莫非是已经决定我的死期了?」
「太子这几日除了庆功之外,美其名在整飭朝政,实则剷除异己,她与梅相……」眼看聿珶就要数落起太子的不是,聿璋赶紧摇摇头,指着门前时时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两名将士。「总之,她还没说。」
「是吗?那或许我所做的那些事也全都会给她或是傅迎春给挖出来!」包括朱常喜给他刺死,甚至白丽出逃的那些事;对于他先前的所作所为,聿珶尽是满腹疑问。他摆了摆手,「那些事就不说了,不值得一提!免得耽误到你的清净。」
「三兄这次给押回京,不知父皇那头怎么说……」
聿璋摇摇头,万念俱灰的他早就不对皇帝抱持任何希望,「我娘带着我儿子过去了,能有用的话,他早就派使者前来调停……听说他身子很差?」
聿珶顰眉,「是呀,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到热河去;虽然说这不吉利,但……以太子这次对你用兵的态度,我真不敢设想她当了皇帝之后会怎么样。」
他原想事不关己的带过,只因聿琤绝不可能长留他,然而他忽地想起,聿珶大概也不会知道聿珏尚存的消息。他于是抿着嘴,压低声响道:「太子要是以为我死了就没人与他争夺皇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聿珶闻言僵住,以极缓慢的姿态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