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樱一双眼已经变得雾蒙蒙的,显然是被酒气冲的。两颊也腾起淡淡的酡红,那红逐渐蔓延至耳畔颈项,比最艳丽的胭脂还要再鲜妍上三分。
容樱抬手摸了摸脸。
有点烫,但并非难以忍受。
自忖只是有些微醺,还没醉到发昏的地步,容樱不禁又笑起来,道:“那我不喝了。”
说着将面前的空酒杯推远,听话得不行。
姜洛道:“还能用膳吗?”
容樱道能。
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连连吃菜喝汤,解酒茶也喝了好大一碗。
待得杯盏撤下,姜洛仔细瞧了瞧,看她眼神没那么迷蒙,酒劲已经过了,才放下心,带她出瑶花楼去散步消食。
至于佳丽们,像才吵过架的穆贵妃和薛昭仪没出瑶花楼,各自在楼里寻了地方午休小憩;李美人几个不敢留在楼里,彼此交换了眼神,随同姜洛一并出来。
直等走出瑶花楼的范围,彻底脱离了那以薛昭仪和穆贵妃为发散中心的诡异氛围,李美人方拍拍胸脯,大出一口气。
然后小声地对赵婕妤说道:“好久没见昭仪姐姐这般气势逼人了。”
赵婕妤亦小声回道:“许是因为先前贵妃娘娘说宫里并非丧期,平白无故的不能穿白色,还说穿白色是对陛下不敬,让昭仪心里憋了气吧。”
这事是早晨在西棠苑,姜洛前往高台后发生的。
当时赵婕妤李美人她们都还没散开,正正把穆贵妃的话听了个全乎。
于是李美人茫然道:“可昭仪姐姐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赵婕妤道:“就是什么都没说,才憋了气。”
再加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陡然途经御花园,即便是她们这等位分不高的,远远望见了都有些心浮气躁,更何况薛昭仪。
所以薛昭仪看似是忽然对穆贵妃发难,但究其原因,还是穆贵妃先挑起的头。
经赵婕妤这么一解释,李美人似懂非懂。
前头听了一耳朵姜洛也可算明白,皇帝他岂止是祸水,他分明是能亡国那种级别的祸水。
有这么大个时不时就要出来搅乱佳丽们一池春水的祸水在前,她要如何作为,才能在协调后宫的同时,也守住她永宁宫的一亩三分地不被拖下水?
姜洛深深叹息。
在御花园里逛了小半圈,姜洛领着一众跟班回了瑶花楼,补妆为下午的全家福做准备。
重新点过口脂,步摇也重新佩戴,姜洛满意地听弄月夸赞娘娘真是美极了,抬手接过变回白色的团团,问长公主她们好了没。
扶玉道:“薛昭仪似乎还没出来。”
出了屋子,果然厅中正坐着说话的人里没有薛昭仪。
姜洛坐下等了片刻,薛昭仪才姗姗而来。
她一到,登时包括姜洛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望向她,眼神或惊艳或诧异,不一而足。
只因午膳时她还穿着绣有海棠花的白色衣裙,仙则仙矣,多多少少还有点人气。然而这不过半个时辰没见,她就换了身别说是朵海棠花了,通体上下连道暗纹都找不着的真真正正的白衣。
纯白向来高洁出尘,她这么莲步轻移,神容淡漠,直教人觉得她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
譬如李美人,姜洛清楚地听到这傻孩子同赵婕妤咬耳朵道:“昭仪姐姐是故意的吧?贵妃姐姐说不能穿白色,她偏要穿白色,还要穿没有一丝杂色的,贵妃姐姐肯定气坏了。”
姜洛瞥了眼穆贵妃。
不知可是用膳时的险些入套让穆贵妃吃一堑长一智,这会儿她竟半个眼神都没往薛昭仪那边送。乃至于眼观鼻鼻观心,她端端地坐着,对薛昭仪带来的动静充耳不闻。
果然宫斗容易使人成长。
姜洛道了句走吧,率先起身往瑶花楼外走。
其余人跟上的同时,也不妨碍继续关注薛昭仪。
然后她们就见到,可巧不巧的,穆贵妃正从薛昭仪身边经过。
换作以往,穆贵妃即便不挑薛昭仪的刺,也得快言快语地说上那么两句。可这回穆贵妃目不斜视,仿佛看不到薛昭仪似的,径自走过了,半个字都没往外蹦。
旁观者们讶然不已。
“贵妃娘娘竟能沉得住气。”
“刚才还说贵妃要被昭仪气到,现在看,却是昭仪被贵妃气到。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可不好受。”
“到底是贵妃,倘若心中真没点计较,早像以前的淑妃那样被撵出宫去了。”
“都是不好招惹的……”
注意到穆贵妃经过后,薛昭仪神容比刚才更加淡漠,可见被她们说中了,佳丽们窃窃私语声越发小了下去。
重新来到西棠苑,日头比上午的晒,好在画全家福那块儿地的西府海棠生得枝繁叶茂,坐在树荫下,手中执一把纨扇,也不觉得多热。
姜洛和容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穆贵妃薛昭仪等人在旁边依次落座。
等小猫小狗也蹲好卧好,画师向姜洛请示了下,开始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