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若非献鱼,她今日焉能去碧漪堂见到陛下?”
姜洛也看李美人。
就见李美人像是在碧漪堂吓坏了,这会儿正化悲愤为食欲,埋头狂吃粽子,连个眼神都不往旁边瞟。
于是任凭底下众人如何议论,李美人都丝毫不理,端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宠辱不惊,风雨不动,这才是宫斗文最大赢家应当具有的美好品格。
姜洛心中赞叹了句,让扶玉端了盘才上的清爽小菜给李美人送去,并传话,大晚上的别光吃粽子,也吃些别的,省得回头难受。
那头李美人听了扶玉传的话,抬头看去,正正撞进姜洛温和慈爱的目光里。
李美人嘴角一动,露出个一如既往的傻乎乎的表情。
姜洛失笑,示意她吃菜。
这边李美人继续埋头狂吃,那边穆贵妃则在比对赵婕妤和薛昭仪二人谁钓到的鱼最大。
细细比对好一番,穆贵妃方道:“依本宫之见,婕妤妹妹的鱼似乎更大一些。”
薛昭仪刚才也仔细看过,赵婕妤的鱼是比她的要大上那么点,穆贵妃并未有失公允。
便道:“妾愿赌服输。”
说完让宫女斟了满满三杯酒,端起向着赵婕妤一敬,仰头饮下。
整整三杯酒,她毫无停顿地饮完了,目光清明,面色如旧,俨然她刚才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赵婕妤被镇住。
沉迷美食的李美人也不禁转过头来,愣愣地将薛昭仪看着。
姜洛道:“昭仪好酒量。”
薛昭仪道:“娘娘过奖了。”
薛昭仪如此说话算话,穆贵妃也不遑多让地连饮三杯。
饮完最后一杯,穆贵妃放下酒盏,旋即手按在案边,不动了。
她这姿势有点反常,姜洛便道:“贵妃?”
穆贵妃没动。
她的贴身宫女也上前喊:“贵妃?皇后娘娘叫您。”
穆贵妃仍然没动。
该不会是已经醉了吧?
姜洛想着,正命人去盛碗醒酒汤来,就见穆贵妃终于动了。
她按在案边的双手一个用力,使得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摇晃着往旁边走了那么半步。
半步后,她倏然歪倒,恰恰倒在薛昭仪的身上。
薛昭仪忙伸手扶她。
却是还没碰到她的身子,就被她握住了手。与此同时,她另只手也伸过来,环住薛昭仪的肩,以半搂半抱的姿势和薛昭仪坐在一起。
许是在此之前,从未想过居然能有与素来针锋相对的穆贵妃这样贴面而坐的一天,薛昭仪难得目露茫然,十分无措。
薛昭仪下意识看向姜洛,想向皇后求助,却见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动。
薛昭仪听话地没挣开穆贵妃。
谁知接下来她更无措了。
因为穆贵妃抱着她不撒手不说,还一张嘴就哭了。
“……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时候见到你第一眼,就好讨厌你啊?”
醉酒状态下的穆贵妃既不嚎啕大哭,也不梨花带雨,而是像幼猫一样,哭声细得很,乍一听像是在撒娇。
她哽咽着对薛昭仪道:“我生来便长相秾艳,母亲常说我生得不好,说我如果进宫,就我这样的脸,当个贵妃顶了天了。后来母亲去薛家做客,回来便说薛家的嫡长女生得好,说如果她的女儿是你该多好。”
时人常赞贵妃娇艳如花,婀娜多姿,又赞昭仪清贵如云,清新脱俗。
听起来两者似乎不相上下,但穆贵妃从小就知道,她这样的长相只能讨男人喜欢,女人却是不喜欢的。
为此,她的母亲曾想拿簪子划花她的脸,只因她生得太艳,瞧着就不像是正经名门出身的嫡女,带出去给人一瞧,保不准就要以为是哪个擅于争宠爬床的侍妾生的,实在丢人。
所以她也像薛昭仪那样,不论是男是女,不说喜欢,至少不会心生排斥厌恶。
“我有时看着你就想,若能把你的脸换过来,母亲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穆贵妃眸中含泪,盯在薛昭仪脸上的目光却很痴迷似的,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手指张开又握住,握住又张开,始终没敢真的上手去摸薛昭仪的脸。只能久久地看着,道:“我若是长成你这样,母亲必然不会赶我进宫,说我进宫了,就不用再碍她的眼了。”
大抵是说到了锥心处,新的泪水又淌下来,她哭得更厉害了。
薛昭仪:“……”
薛昭仪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