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把伤口表皮割开,将箭羽削掉,才好从背后握着箭头将箭拔出去。
想到这里,姜洛对穆不宣道:“你就庆幸吧,箭头没涂毒,不然你已经没了。”
穆不宣连连点头:“小阿洛说得对,我是该庆幸——可不可以不拔啊?”
姜洛说:“我也不想给你拔。”
然而情况不允许。
容盛光到现在还没来,当然即使他来了,也会选择立即给穆不宣拔箭。除非容盛光能带太医,否则这方圆百里都属于皇家围场的地盘,半个民间大夫都找不到,时间久了,伤口发炎,到时处理会更麻烦。
“时间不等人。”
看刀消毒得差不多,姜洛抬了抬下巴,示意穆不宣把右肩衣服剥了,别逼她动手。
穆不宣眼皮子又跳了跳。
他下意识把插在后领的扇子摸到手里打开,也不顾扇子上沾到的血还没干,糊了他满手,推拒道:“还是别了吧……拔箭血腥得很,我怕你还没拔,就先吓昏过去。”
姜洛说:“让你失望了,我不怕血。”
当初赵婕妤杀村长,溅了满屋子的血不说,那刀口她来回看了好几遍——穆不宣的伤口能有村长的吓人?
穆不宣还要再说,姜洛已然不耐烦地朝他挪过来。
他正是半边身子都因箭伤而处于僵硬的状态,尤其这会儿安顿下来,没什么危险,他反应压根没姜洛快。于是姜洛手起刀落,顿时“撕拉”一声响,他右肩的血衣被割开好大一条豁口,露出因疼痛而紧紧绷着的肌肉线条。
穆不宣哪料到她毫不忌讳君臣及男女之别,说干就干,整个人一呆,手里的扇子都掉了。
姜洛则趁机又割了几条豁口,让他整个右肩全露出来。
恰好这时不知打哪吹来一阵风,吹得穆不宣顿时一个激灵,蓦然回神。
他下意识就要抬手遮挡,却被姜洛打掉:“老实点,不准动。”
穆不宣道:“小、小阿洛……”
姜洛说:“闭嘴。”
穆不宣闭嘴。
他安静地坐着,不动如钟。
没了衣服的遮挡,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箭羽纠结在血肉里,比影视剧中的镜头还要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姜洛却连眼都不眨,仔细看着,然后随手捞了根树枝,递给穆不宣。
穆不宣听她的话没开口,只发出疑惑的嗯。
姜洛说:“张嘴,咬着。”顿了下,“是我疏漏,没准备麻药,你忍着点。”
穆不宣想说什么,却没敢说,依言张嘴。
也是因为姜洛不让他动,他没敢用手,而是很努力地用牙齿调整树枝。还没调整好,就感到伤口处陡然痛感大作,他齿关猛地一合,“咔嚓”一声,树枝被他生生咬断。
感到手掌下的肌肉俨然僵硬如石块,姜洛没有抬头看他,道:“不够,还要再切。”
穆不宣没出声,只深吸口气,低头吐掉嘴里的断枝。
才吐掉,姜洛就送来根新的树枝。
他咬住后,本以为姜洛又要趁他不注意时下刀,谁知他忐忑地调整完,姜洛也没动。
正要转头看姜洛是怎么回事,极强烈的痛感再次传来,穆不宣“咔嚓”一下,再次咬断树枝。
如此数次,姜洛说好了,才把深入血肉的箭羽剥出,整个削掉。
这般举动造成的疼痛无疑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然而大抵是方才那几次已经让穆不宣疼到麻木,他嘴里咬着的树枝没再断裂。
只冷汗不断冒出来,打湿他身上全部衣物。
小心翼翼地削完箭羽,确定没留倒刺,姜洛收好小刀,取出剩余的药粉和干净的布条,绕到穆不宣身后。
知道她这是要开始拔箭了,穆不宣稍稍侧头,和姜洛对视一眼。
她目光很冷静,也沉着,仿佛天塌了都难不倒她。穆不宣重重闭了下眼,示意她直接动手,不必管他。
姜洛便一手按在他肩背上,一手悬空在箭矢边。
然后道:“穆不宣。”
“嗯?”
“谢了。”
听见这么句道谢,穆不宣竟愣住了。
与此同时,姜洛手中一握。
难以形容的声音响起,不过眨眼功夫,长长的一根箭矢已然被她整个拔了出来。
随即动作飞快地扔掉箭,拿水囊来冲洗伤口。而后同样飞快地上药包扎,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穆不宣竟也没流太多血。
等穆不宣从他只是听从陛下吩咐,恪尽职守而已,没想到小阿洛竟也会向他道谢的思绪中回神,姜洛已经在他身边就地坐下,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穆不宣见状失笑:“你怎么出的汗比我还多。”
姜洛此刻连翻白眼都没力气:“你以为拔箭很轻松?我都要累死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