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恭顺披了件衣服,走下床,给他下跪:“奴婢并无此意。”
“奴婢知错。”
甭管萧叡说什么,先认下来再说。
跟皇帝吵什么?找死吗?
萧叡一点都没有辩赢的喜悦,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少年时,怀袖时常会对他笑,会与他哭,会跟他偷偷骂哪个姑姑刁难,会抱怨被哪个宫女下绊子;他也会和怀袖说今日被父王嘉赏,或是又招揽到了一个幕僚,朝上有什么形势,两人也会一道分析有何用意。
怀袖总是笑眼明亮的望着他,唤他“七郎、七郎”。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怀袖变得愈发规矩,也愈发冰冷。
他讨她开心,她不以为意。
他对她生气,她亦不慌张。
萧叡起身,穿上衣服,怀袖衣袂拖地、赤着足,慢悠悠走过来,低着头,有条不紊地伺候他穿好衣服,手指都没抖一下,弯腰伺候他穿鞋,也没有半分为难和生涩。
她看上去那么贴心,没有半点怨言,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萧叡穿戴整齐,怀袖只松垮垮、衣衫不整地披了件外衣,跪在脚踏边上,他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一个庄严周正的女官?”
怀袖像是闭壳的河蚌,一言不发。
似是火上浇油,萧叡更来气了,想看她有什么反应,故意说:“朕现在便去后宫。”
怀袖这才动了一下,答:“是。”
太气了。
萧叡:“给我甩脸吗?你真以为朕离不得你不成?”
怀袖:“奴婢没有。”
萧叡走到门口,站住脚步,回身看她一眼。
怀袖微微福身行礼:“恭送陛下。”
萧叡差点没被气得七窍升天,拂袖而去。
怀袖待送走了他,洗了个澡,睡觉去了。
萧叡一连几日没来。
先前他天天来,雪翡、雪翠担心,现在他一直不来,两个小丫头也害怕,跑去问姑姑:“姑姑,皇上怎么不来了?”
也没见姑姑惊慌,怀袖道:“你们姑姑本来就是女官,这不是我负责的事。随他来不来吧。”
夏至之后,酷暑渐近。
蝉鸣匝地,日头火辣。
照惯例,小暑左右,皇帝会前往避暑山庄避暑。
前两年萧叡都带着怀袖一起去,今年没有,带了贵、德二妃,还有其他几位小嫔妃,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怀袖作为女官,还在他出发时站在人群中一道恭敬送行。
萧叡把她叫到跟前:“朕真的走了……皇宫留给你,你可要管好。你没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怀袖行礼道:“臣定不负厚望,不会有失,陛下安心出发便是。”
萧叡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朕就留你一个人在宫中看家。”
怀袖毕竟是四品女官,不必总跪着,但站久了,腿也不舒服,她站着将出行的队伍送走,看着朱门关上,门闩落下。
怀袖才领着一众小宫女,映着半边晚霞,安步当车,缓步回尚宫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好日子啊!
狗皇帝不在,可算是有休沐了!
第16章
何淑妃早早醒来,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说话都似有回声。
其实先前陛下来她的屋来得也不勤快,每月两次罢了。但是陛下离宫之后,莫名地让她觉得屋子好似更空旷了。
早前还以为崔贵妃失宠了,没想到这次去避暑,陛下还是带了她。
大概崔家在陛下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崔贵妃被一番敲打之后,也没有那么张扬放肆仿佛六宫之主一般了。
何淑妃闲得发慌,就算是独守空房也不会有人来,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她抄经也抄了一箩筐了,可太皇太后待她依然不冷不热,不见有什么青眼相待。
何淑妃想了想,望见窗外枝头繁茂的花叶,道:“收拾一下我的画具,今天去御花园画画吧。”
方才辰时,日头尚不猛烈。
陛下不在,何淑妃也没甚心思打扮,可万一遇着其他妃嫔,也不能被人看了笑话,是以穿了一件淡白色云天水漾丝缎裙,外面是仙鹤纹的缂丝薄衫,戴了一套白玉头面,素净雅致。
打扮齐整了,便带着漱心宫的宫人往御花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