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好,你等我给你派活。”
这边说完,怀袖带米哥儿洗漱去了。
郦风担心地与她说:“东家,你真要收留他吗?……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怀袖点点头:“是曾认识,所以你不用戒备他,他不会谋财害命。他待不了几天的,不用为他烦心。”
萧叡回房间梳头去了,梳来梳去就是梳不好。
他忽地听见门边有个男童声音奶声奶气地响起:“你好笨啊,头发都不会梳。”
萧叡:“……”
萧叡循声看去,看到米哥儿扒着门沿,探半个小脑袋看他。
米哥儿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捏着两只小拳头,像只小牛犊子一样气鼓鼓地仰头盯着他,大逆不道地说:“你别待在这里了,你快走吧。只要你在,我娘就不会开心。”
萧叡好笑地问:“为什么啊?”
“她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她死掉的小孩啊。”米哥儿提到这个就很伤心,“我听到她和道长说了,她就是为你把她的孩子给杀了,你还骂她,你太坏了。”
第58章
萧叡像是被无忌的童言给定住, 如雕塑般,漫长的须臾之后,他微微倾身, 墨黑的长发滑落, 似有一瞬变回了铁血无情的君王,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冒犯他的孩童。
米哥儿觉得这个大人像是一座高大的山一样, 无形地压下来, 让他站在原地, 一动不敢动,双脚一软,瑟瑟发抖,害怕而倔强地盯住他。
小小年纪, 倒有几分胆色,萧叡道:“你干娘是怎么说的,你与我细说来听听。”
米哥儿虽怕到发抖, 但结结巴巴的, 还是说了:“我干娘说,宝宝要是不死, 他的爹爹就会死。”
萧叡只觉得像是突然被抽空所有魂魄,忘却了喘息。
他想过无数次怀袖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的孩子,理由太多了,他也知道不可以不应该,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孩子假如生下来会怎样,那是他们两的孩子。
是为了他。
怀袖在顺王面前亦有戒备,却能在孩子面前口吐真言。
萧叡回过神,看到米哥儿神色害怕、一副想逃跑的模样,蓦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手劲重的让他生疼:“她还跟你说了什么?都告诉我。”
萧叡自以为勉强算和蔼可亲,实则不然,把米哥儿吓到了,他正要继续问,就听见怀袖不悦的声音:“你抓着我家孩子做什么?”
萧叡手软,松手,米哥儿似是脚下抹了油的小老鼠嗖地溜回了怀袖的身边,躲到她的身后,拽着她的裙子。
米哥儿心神剧震,倒不是因为萧叡,而是怀袖突然的出现,他隐约知道把怀袖的事情说出去不好,尤其是说给眼前的人听,但他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才说漏了嘴,不知道会不会□□娘发现。
怀袖像是把小鸡仔护到翅膀下面的老母鸡一样,柳眉倒竖,气愤地瞪着萧叡:“我好心好意放你进来,你居然欺负我家小孩?”
萧叡生怕直接被她扫地出门,虽然他本来也打算今天离开,他瞬间柔软了下来:“是我一时没控制住,太凶了,吓到他了,真是对不住。”
怀袖仍没消气:“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吗?”
萧叡想了想,他手边也没什么东西,迟疑着,把那支木钗递给米哥儿:“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只木钗是素丝沉香木的,原与怀袖那支镯子是一对,不过怀袖离宫时没带走,他一个人留着也没甚意思,只是舍不得。
米哥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要,我娘给我买了长命锁呢。”
萧叡想,真是个不识货的小东西,这只钗子哪是普通的金银长命锁能比的?
怀袖看了一眼,轻轻拍了一下米哥儿的背,说道:“既然他给你,你就拿着吧。”
米哥儿仰头看了她一眼,得了她的眼神指示,才去把钗子拿了过来,拿在手上,手心冒汗。
他不敢去看萧叡,生怕被萧叡戳穿他闯祸的事,□□娘知道。
怀袖带他走,米哥儿趁怀袖不注意,回头偷偷看了看萧叡。
萧叡见他偷瞧自己,对他笑了笑,眨了下眼睛,米哥儿又觉得这个皇帝叔叔也没那么吓人了。
怀袖把他拎走,也板起脸教训他:“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跑去找他?你去找他做什么?”
米哥儿愧疚地说:“我去骂他……”
怀袖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帝你也敢骂!”
米哥儿涨红脸:“谁让他欺负你嘛。”
米哥儿开动他的小脑瓜子想了半天,以前在道观,要是犯错就罚扫一个月院子,他不想她生气便闷声闷气地说:“那、那我罚扫地一个月吧……”
怀袖忍俊不禁:“罚你写一百张大字。”
米哥儿猛点头。
萧叡还是披头散发,仍在屋里跟方巾较劲,雪翡在屋外扣了扣门,怯声怯气地说:“姑姑让我过来给您梳头发。”
萧叡放她进来,坐下来,雪翡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萧叡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是七郎,不是皇帝,还说了一声“多谢”。
雪翡顿时膝盖一软,又差点没跪下,她黄诚惶诚恐地说:“不,不,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姑姑、姑姑让我跟您说,请您将行李打理整齐了,就、就回去吧。您的时间宝贵,不可在这耽搁了。”
萧叡见她这样,心下叹气,虽然他说了让他们把他当成七郎而不是皇帝,可这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