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翠答:“娘娘多戴水蓝冰种的,但她更爱戴镯子,尤其是贵妃镯。”
宁宁便拿了个相似的来戴。
娘亲连件首饰、衣裳都没给她留下,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失火,都被烧毁了。
想到这,宁宁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我小时候住过的宫殿,那座被烧毁了的宫殿叫什么来着?”
其实她自己也记得,那座宫殿烧毁之后只是收拾干净了,一直没有重建,她还觉得奇怪,父皇不大喜欢她过去玩,残垣断壁,也没甚个好玩。
雪翠答:“蘅芜殿。”
宁宁想,娘亲是皇后,为什么不住坤宁宫,而是什么蘅芜殿?
又为什么会失火?
正这时,批阅完今日公文的萧叡从御书房回来,过来看看他的小公主乖乖睡觉了没有。
雪翠乖顺静默地退下,留父女俩相处。
萧叡见她坐在被窝里,披散着长发,像是在为什么发愁,委实乖巧可爱,忍不住心软,坐在床边,问:“快睡觉了,小孩子多睡觉才好长高,等你长到爹爹胸口了,爹爹便送你一匹大马,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大马吗?”
宁宁不稀罕什么大马,冷不丁问他:“爹爹,为什么我娘是皇后,但她过世之前,却住在蘅芜殿,而不是坤宁宫。”
“别人告诉我,仙女什么的都是骗小孩的……娘亲真的是仙女吗?”
“为什么我问他们,他们一个都不敢和我说?”
萧叡就是在朝堂上被谏官规谏君过,也没有哪次比现在更难堪。
童言无忌。
宁宁清澈而怀疑的目光似是一记鞭笞,狠狠地抽在他的心头。他既觉得不堪,又觉得欣慰,不愧是袖袖的女儿,这般聪明。
萧叡道:“你娘去世前还是皇贵妃,皇后的称号是去世之后追封的。”
宁宁问:“为什么我娘活着的时候不是皇后?”
萧叡藏掖地说:“我还没来得及封你娘为皇后,我本来也想封她为后的。”
说完,萧叡心底升起一股愧疚之感。
他想起梦中的怀袖。
明明他都已经想好了,为什么又要对女儿这样说?他下意识地又犯老毛病。
撒谎也不算撒谎吧,他想封怀袖为后是真,对宁宁说的话只是言不尽全。既然宁宁想知道,那他慢慢告诉宁宁吧,他现在还不想都说尽,光是想想怀袖,都觉得心口绞痛。
萧叡摸摸她的头发,把这好奇的小家伙塞进被窝,给她笼了笼被头,说:“以后爹爹再告诉你。”
以后,以后,每次都是以后!宁宁心下烦躁,她是个急性子,恨不得明天就能全部查清。但她不敢怼父皇,萧叡是父,也是皇,有时候跟父皇撒娇开玩笑也就算了,真的顶撞皇上却不行。
宁宁睡下,没睡着,装睡。
半夜,守夜的雪翠过来检查她的被褥有没有盖好。
宁宁翻了个身,抽了抽鼻子,装成像是做梦哭了,轻轻地念了一声“娘亲”。
雪翠的手停顿住,幽幽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极轻地说:“姑姑,宁宁连做梦都在想念您。”
姑姑?宁宁心里更疑惑了。
她马上睁眼睛,抓住雪翠,逼问:“什么姑姑?我娘是你的姑姑吗?你怎么叫我娘‘姑姑’?”
雪翠被抓个正好,她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宁宁着急地不得了,赤着脚,连衣服都不披一件,就从被窝里蹦出来,下了床,站在拔步床的踏脚,锐利地追问她:“你快说!”
见雪翠更不肯说,宁宁转念一想,眼眶一红,泫然欲泣地问:“求求你了,雪翠姐姐,这宫中全是父皇的奴仆,只有你是娘亲的故人真正怜惜于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娘是怎样的人而已,连这都不行吗?”
雪翠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逼不得已,无可奈何地说:“请您别让皇上知道。”
宁宁点点头。
雪翠才悄声跟她简短地说:“娘娘以前是女官,她打小入宫当宫女,是四品尚宫。后来做了皇贵妃,待她死后才被追封为皇后。”
宁宁第一次知道娘亲以前居然是女官。
雪翠说:“我告诉了你,说不定过一阵子就不能再伺候您了。”
宁宁握住她的手:“我会护你!”
雪翠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宁宁只恨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宁宁隔日见到父皇,心里不免有些心虚,她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萧叡却细心地发现今天她眼角有点红,担心地问:“你眼睛是怎么了?”
宁宁坦然地说:“我昨晚梦见娘亲,想娘亲想哭了。”
萧叡略后悔,大清早的,他又自己往心窝捅刀。
宁宁用完早膳,毫无铺垫地对他说:“父皇,我想要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