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兰那个气啊,什么人嘛,多管闲事,要不是记着她哥的话,她一定要这女人好看。
正在气氛凝滞时,忽地有个娃娃脸的小姑娘站了起来,欣喜地跑了门口:“秀芳姐姐,你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周小兰猛地侧过头,她以为她会看到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覃秀芳,但她扭头却看到覃秀芳穿着一件蓝色的缎面旗袍,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温声细雨地跟那个女孩子说话。
覃秀芳低着头,露出一截皓白的玉颈,往上是乌黑浓密的发髻,黑与白,形成极致的对比,更是衬得她的皮肤白如雪,再配上她嘴角浅浅的梨涡和恬静温柔的微笑,周小兰感觉心脏像是被猛击了一下,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更让她嫉妒的是,她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在看覃秀芳,就连对面的小伙子不少也望了过去,目光火热,先前那个多事的姑娘也好奇地望着覃秀芳,还问李晶晶:“那是谁啊,旗袍穿在她身上真的好合适,她笑得好温婉动人啊,要是这么跟我说话,我简直要晕倒了。”
李晶晶悄悄看了周小兰一眼,低声说:“那是覃秀芳。”
这姑娘显然也听说过覃秀芳的大名,扭头看了一眼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周小兰,讥诮地勾起了唇:“她就是覃秀芳啊,我看是有人错把珍珠当鱼目,有眼无珠。”
李晶晶显然也知道周小兰彪悍的战绩,赶紧拽了一下那姑娘:“小雯,别说了。”
小雯显然是个彪悍的姑娘,她噘嘴:“我就要说,实话嘛,又没说错,为什么不能说。”
周小兰气得脸颊通红,撇嘴奚落:“你就笑吧,要是待会儿你喜欢的对象被覃秀芳勾走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她这种以己度人的猜测碰了壁,小雯用傻儿巴叽地眼神瞅了她一眼:“这还用你说啊,要你是男人,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要我是男人,我也喜欢她,傻子才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呢。”
周小兰差点气得喷血,她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奇葩,对潜在情敌竟是这幅德行,一点斗志都没有。
那边覃秀芳看到热情扑过来的小姑娘也很意外,她翘起嘴角柔声道:“兰兰,新年好。”
兰兰大名云兰,是米嫂子的侄女,她这个侄女也是个可怜人,爹娘早逝,没人管,一直是米嫂子带大的,两人可以说是情同母女。覃秀芳见过几次,兰兰是个懂事的姑娘,一直帮着米嫂子做家务,操持家里面,这次米嫂子能来扫盲班上课,都是因为有兰兰在家里帮忙带孩子。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等米嫂子结业后,兰兰报下一期的扫盲班,也来识识字,看能不能给她找个工作,以后好说婆家。
兰兰高兴地拉着覃秀芳说:“哎呀,秀芳姐姐,你总算来了,我一个人呆得好不自在啊。”
“别急,我这就去陪你。”覃秀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扭头对吴峰说,“我先过去了,你也过去吧。”
吴峰颔首:“成,回去的时候叫我,我送你。”
覃秀芳摇头拒绝了:“这就不用了,你好好忙活你的终身大事吧,虞姐让姐夫晚点过来接我。”
吴峰挠了挠头,憨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说着,跑到了小伙子的队伍里,看来心里还是蛮想找对象的。
覃秀芳笑了笑,拉着兰兰的手说:“咱们走吧。”
“嗯。”兰兰在覃秀芳的身上打转,越看越欢喜,“秀芳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覃秀芳看着兰兰身上的新衣服,虽然不是洋装旗袍,但也是新做的袄裙,笑着说:“兰兰今天也很好看啊!”
兰兰扯了扯自己的新衣服,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是婶子特意给我做的新衣服。”
“嗯,走吧,咱们过去坐一会儿。”覃秀芳拉着她人群后面走,那边放着一些条凳,以供大家休息。
虽然覃秀芳的鞋码跟老板娘的一样,但她到底没穿过皮鞋,穿的时间长了,还是觉得不舒服。依她说啊,还是她自己做的布鞋穿着最舒坦了。
两人坐到人群的后方,兰兰捂住嘴凑到覃秀芳耳朵边偷笑:“秀芳姐,刚才好多人在看你哦。”
覃秀芳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鬼丫头,你没看别人,怎么知道别人在看我?怎么,有看上的?”
兰兰娇羞地捂住脸:“秀芳姐,你别胡说。”
这样子一看就有情况,覃秀芳知道小姑娘脸皮薄,没再打趣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会跳舞吗?”
提起这个,兰兰紧张了起来:“婶子找医院的姐姐教过我,但我不会,老踩着那个姐姐的脚,我不敢跳。”
覃秀芳低头看着她脚上的布鞋,安慰她:“没事,别怕,布鞋踩着不疼。”
“真的吗?”兰兰还是有点羞涩,“算了,我还是别跳了,踩着人多不好,就看看热闹吧。”
兰兰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嫁出去,米嫂子两口子的意思是让她出来玩玩,长长见识,要是有相中的更好,处个一两年,再结婚也行。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没发现对面好些目光望了过去,其中就包括了周家成。
自打看到覃秀芳进门为止,周家成的脸色就没好过。覃秀芳不听他的劝阻,不但人来了,还不知从哪儿弄了那么一套伤风败俗的旗袍,勾得好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真是不要脸。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他甚至想跑过去,将覃秀芳拉出去,免得她在这儿招蜂引蝶,丢人现眼,但他还没忘这是什么地方。
可随着覃秀芳坐到了后面,那些男人隐晦的目光都还往后瞟后,他不淡定了,未免自己越看越生气,他索性别开了头,不去看覃秀芳。
过了一会儿,悠扬的歌声停止了,满脸笑容的政治部主任王主任走到往日讲课的台子上,拿了个喇叭,喜气洋洋地说:“同志们,春节快乐,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明年又是红红火火的一年,除了干好事业,大家也要努力培养下一代革.命的接班人,这个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在这里宣布,舞会开始!”
覃秀芳听说舞会都开始了,不由有些着急。虽然刚才一直在跟兰兰说话,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留意着男青年那边,几乎挨个找了一圈,却没看到沈一飞。
难道又要空欢喜一场?覃秀芳的心情很是失落,主要是前面抱的希望太大了。
王主任也很失落,他都热火朝天地宣布舞会开始了,结果这些男女青年同志们竟然都不动,一个个傻愣愣的坐着,脸红得像苹果。像他们这样不积极,拖拖拉拉的,革.命的接班人猴年马月才会出来啊。
王主任又拿起了喇叭,催促道:“男同志们,积极点啊,不积极明年就等着看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这话逗笑了大家,但还是没人动。
说到底,这些人大多都是工农贫苦人家出身,在此之前大部人都没接触过什么舞会之类的,而且思想也趋于保守羞涩,没人敢带头。即便有个别心里蠢蠢欲动,但又怕众目睽睽之下,女同志拒绝了自己,很没面子。
所以基于种种原因,意外地冷场了。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洪亮的声音传来:“大家都不来,那我这个老同志来给大家抛砖引玉一下,献丑了。”
大家望过去,就看到毛政委来了,他拉着他媳妇,率先跳进了舞池中。说是舞池,其实就是礼堂正中间的一片空地,画了一个大圆就当做舞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