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越在最末端的牌位前站定。
牌位后高悬着族长本人的画像,与前面那些白须老态的族长不同,这位重羽族的第八位族长是极年轻的女子。
紫衣如烟霞,绛唇如朱。
本是明艳昳丽的容貌,眉却如暮春竹林的锋利竹叶,带着少女坚韧清冽的锐芒。
兰越站在画像前看了许久。
昏暗的祠堂泛着少有人至的淡淡陈腐气息,窗外的银杏却开得极灿烂。
偶有片风吹入祠堂,落在了女子的牌位前,兰越长睫微动,玉雕般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火,燃,置于铜炉中。
烟雾缭绕中,兰越在蒲团前盘膝坐下,将手揣入袖中,他唇边仍带着几分淡淡笑意,似与老友重逢,寒暄道:
“别百年,差,都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婚宴结束的第三日,宫泠月带着重羽族的祭司来到了沈黛师徒落脚的小院。
这位戴着雪白幕篱的祭司踏入房内,看到的便是躺在床榻上的杏姨。
“……月前,杏姨便毫无征兆地倒地晕厥,我师尊封住杏姨的最后口气息,遍寻十洲,找了各各样的灵丹妙药给杏姨延续寿命,但都没有效。”
沈黛坐在床边,眉间忧虑重重。
“后听闻重羽族有秘术,能够为人织造肉身,故而才寄信给你,希望宫姐姐能帮我这忙,救救杏姨。”
杏姨并非修士,只是兰越机缘巧合捡回来的凡人,年过七旬,对于凡人来,确实是寿数将近。
但修界不乏延年益寿的办法,普通的凡人就算不修道,多服些灵丹妙药,至少活到百岁是没问题的,可杏姨这口气却断得太快,且药石罔顾,因才觉得蹊跷。
“她命该绝,神鬼难救。”
戴着白幕篱的祭司淡淡启唇道。
方应许顿时蹙眉,忍着脾气问:
“什么意思?杏姨身体向来很好,怎么就她命该绝了?”
长可及地的幕篱中伸出只手,莹白修长的手指落在杏姨皮上,顿了几秒道:
“凡人食五谷,怎么可能不生病,她不生病只有原因,因为——她早就是人了。”
沈黛三人皆惊愕地望着她。
“你的师尊修为高深,不可能不道这。”
这位祭司又思索了几秒,忽而笑道:
“或许正因为他道,所以他刻才会去替浮花岛重设结界,以作为交换的筹码,希望我能尽力救活她。”
宫泠月若有所思,手指也触上杏姨的双眸,讶异地眨眨:
“她的上,有重羽族的法术。”
沈黛简直听得雾水。
杏姨只不过是凡人,师尊捡回阆风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数十年如日,实在是没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
谢无歧坐在旁,捏着手中茶杯晃了晃,半响才开口:
“那你的意思就是,杏姨救不了了?”
“……倒也不是救不了。”祭司抿了抿唇,“但是人与我重羽族有关,我需道她上法术的来龙去脉,才可救人。”
谢无歧:“那要如做?”
“很简单,重羽族有窥瞳术,引人神魂,入其瞳中,见她生前之所见,便能道她上法术是从而来的了。”
树银杏叶秋。
沈黛师兄妹三人醒来,仍是银杏秋景,差以为祭司的窥瞳术没有功。
可当耳边剑啸阵阵,剑锋割破风中银杏,三人看清那银杏林中的少女背影时,便清楚这已经是在杏姨的记忆中了。
“楚璎。”
有人唤了少女的名字,紫衣少女回眸顾时,沈黛结结实实地惊艳了下。
前的少女静观时是水墨的画,动起来便是活色生香的艳,实在是标致的美人。
只不过这样的艳带着冷冽锋芒,和她手上的剑样锐利,且不可轻易靠近。
唤他的少年扔给她轻飘飘的行囊,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族长之位不会传给你小姑娘的,你行离开,外出游历,待三十年后回来,哥向你保证,浮花岛还会有你席之地。”
行囊扔在这叫楚璎的女子脚边,她没动,只是用那双冷情又理智的望着他。
“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