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塞了一筷子虾仁,这些速冻虾仁本是用来炒蛋炒饭的,单拿出来成一道菜,一般好吃,但我故意吃得津津有味。岳嵩文对速冻食品一向持保留态度,吃得略有不满,但看我吃得拼力,他举筷子多吃了一点。
吃完了饭,老岳和我在桌旁又坐了一会,老岳似是平常地对我说:“下次我不在家,你记得给花草浇水。”
我点头:“嗯!知道了。”
老岳听我回答完,他着看我,眉毛是微微抬起来的,笑问:“这次不走了?”
我说:“不走了,不走了。”
老岳点了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他端着它们到了厨房的水池边,和着哗哗的水流,我只看得他的背影,他背对着我说:“我在楼下,没看见你的车。”
我的车?我的什么车?我想到了:“还在车库里停着呢。”
老岳说:“怎么不开?”老岳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去玄关那里,打开一只抽屉,拿了一张卡出来,“不要怕费油。”
我瞥了一眼卡片,中国石化,再一抬头,老岳和善地望着我,镜片通透透的光亮,我收了卡,说了句:“我一会儿去车库里开出来。”
老岳应了一声,去了卫生间,盛了一壶水出来,走到客厅窗前浇他的兰草,十分专注,我把碗筷收拾了,老岳已是要出门的样子,我一愣:“你去哪啊?”
老岳说:“我去趟超市。”
我随口说:“我也去。”
老岳干脆的拒绝了。我想了想,也许我和老岳的确不适合一起在公共场合出现,但仍心有不甘:“大中午的,你又刚回来,不休息一会啊?”
老岳弯下身将鞋拔放入鞋中,踏进去一只脚,又依法炮制,彻底穿戴整齐,他从鞋柜上拿起他黑棕色的公文包,夹在腋下,打开了门,关门时抬头看我一眼:“别忘了,你下午也有课。”
他就这么走了。
我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回身去了卧室,老岳的行李依旧打开着在床上,那盒保险套也不明不暗地待在原来的地方,看来老岳并不认为这是应该避嫌我的事情,我绕过床,在床头柜里翻检一阵,找出了装在信封里的车钥匙,相关手续。还有那张支票,支票上压着一张卡,是老岳说过的“分手费”。
我见外头日头十分热烈,又补了一层防晒才出的门,从车库里开了车出来,小区的保安看是不熟悉的车牌,让我停下做登记,我挥着手说:“别登记了,这车管人借的,我就开这么一次。”
保安熟悉我的脸,让我走了。
我联系过一个认识的朋友,说要卖车。我在本市认识的人差不多也是李振华的朋友,他在他的店门口等我,见到我开的车就懂了,他知道是李振华给我的,他说:“怎么要卖?”我说:“看得不顺眼。”他说:“手续全吗?”我说:“你看着吧,卖多少都行。”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很痛快的把车留下了。谈价钱时说了一堆方案,可以让我的获得资金最大化,他说等几天联系了买主,当面签协议。我告诉他不用这么麻烦。我怕拖着生事,到时候李振华知道了免不了又一番纠缠。我说:“你直接把钱打给我吧,你也知道不是我的车,哪怕等一会你让李振华自己过来把这车开走呢,我不管这些。”我说着这话,他听着明显在猜测我和李振华出了什么事,我不想多谈,大概李振华也不想让他表哥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尽管让他猜去,也也合他的意,一辆新车折了百分之二十几的价格,打款时我拿了老岳给我的那张卡,让他把钱打进这里面。
前脚出来后脚李振华就来了电话:“为什么把车卖了?”
我用同样的话回他:“看着不顺眼。”
李振华要说什么,我说钱我打给老岳了,可没占你什么便宜,你别以为又有个借口能来烦我,说着把电话给掐了。
之后坐出租去了银行,支票也提了现,同样打进那张卡里。
最终忙完这一趟回了家,才是下午叁四点钟,开门却见老岳坐在沙发上,我说:“你回来了?”
老岳没有说话,我去冰箱拿水喝,冰箱里已经放满果蔬蛋奶,我塞进冰箱的两瓶苏打水被拿出来摆在一旁,我想着重新放回去,岳嵩文在客厅说:“不要总喝冰的。”
我于是乖乖将水放了回去。折回客厅,岳嵩文抬起头问我:“车卖了?”
我说:“嗯。”
老岳不清不楚地笑了,让人不明白他是高兴还是动了气。我猜他应该是愉悦的,因为车子毕竟是李振华送出手的东西,我沾多了不好。老岳笑着,问我:“怎么卖了?”
我直接说:“我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老岳追问,挂着的那笑一会慈祥一会没温度。
“怎么都不喜欢。”我窝到沙发上,依偎着老岳的肩膀,天热起来,老岳开空调只开到二十七度,而我喜欢十八度,再穿长衣长裤,所以在老岳适意的温度里,我感觉燥热,好在贴着老岳,老岳皮肤温温凉凉的,衣料也被冷气吹得凉丝丝,是个非常舒适的大布偶——我可不敢真当他是个布偶。
“小程,”老岳抬了一手摸了摸我的头顶,轻轻把弄我的头发,“你总耍你的那点小聪明,”他又说:“怎么不多分些心思在学习上呢?”
我被噎住了,又想到,老岳中午临走前,还提醒我去上课,“老岳,”我对他说出了我的不解:“你怎么老劝我学习呢?”
“我是你老师,不该管么?”老岳回答。
“老师还和学生上床吗?”我嘟囔了一句,老岳总督促我学习这事我忍了很久,现在忍不住开始抱怨。
老岳却冷了脸,我本是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向后倾靠在沙发椅背,再抬了手,忽地将我按在沙发上,我的小腹顶着他的膝盖,老岳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我噤了声,不敢再言。老岳半叹口气:“程霜啊程霜,你真是……”
他言未尽而旨远,巴掌倒不含糊,利利落落打在我屁股上,隔着一层衣料,倒是不疼,就是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情境,让我觉得羞耻,且回想起一个星期前老岳临走时给我的那一场教训,我是真的被打怕了,虽然那时老岳看我涕泗横流的模样,说了一句“我还没使五分的力”,由此见得,老岳的手是真的黑。
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等着老岳再打,老岳却是感觉到了我的畏惧,停了手,说:“怕了?”
我低声哀求:“轻点儿。”
老岳低低笑起来:“我有用力气吗?”他拍拍我的后背:“好了,起来。”
我翻了个身子,仰躺着望着上方的老岳,老岳静静带笑地看着我,轮廓柔和,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雪白皮肤,温文尔雅的模样,这样的老岳,我反而不敢看,垂着眼,我说:“老岳,你生气了?”
“你说呢?”老岳道:“程霜,我教过那么多学生,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他的指头探入了我的头发里,一点点梳理着,“你很聪明,就是不努力。如果不要这么懒惰,懈怠自己,一定能做出成绩。”
我低声应了一句。
岳嵩文继续说道:“你现在有多大?二十多岁,正是拼搏的时候,不应该只想着玩乐,总是混日子。你的父母把你送到学校,不是想看你过得像社会青年,而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知识,能力,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别人抢不走的,学不压身,技不妨人,……”
他说的这些话,我都听烂了,他也开始了,也开始教育我,这时候他像我妈,像我爸,像一切让我感到不适的长辈。他们说着泱泱的大道理,满口满心地用为我好的名义约束我的生活。尤其是老岳他谈到了将来,将来是什么样的呢?我从未想过,可是看着眼前的老岳,他细白皮肤,娓娓道来,那平和俊秀的模样,却是两鬓斑白,眉眼沧桑了。我的未来里会有老岳吗?我不敢想,面对拥有畅想失去是痛苦的,也就不想了。
我不想,老岳却是还在说着。他可能比我的父母年龄大,不过他跟那些人明显还是不一样,他对我说着教,明明就是漫不经心,眼神也像看着一个很小的孩子,完全是在路边教训随地扔垃圾的淘气孩子的样子。他就是上对下的姿态,我们虽然上床,他仍是我的长辈,是和我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想再听老岳长篇大论,盯着他那张合的薄嘴唇,起身吻了上去。
老岳只是些微停滞,便娴熟地回应了我,渐渐地他掌握了主导权,将我压在沙发上,继续缓慢亲吻。
我勾着老岳的脖子,为他解了衬衫扣子,老岳按住我不安分的手,停下了说了一句:“不愿意听了?”
我用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脸颊,“你出差去好久,我好想你。”
老岳微微笑着,将眼镜摘下,放置到茶几上。
我挂在他身上,他用手将我半托举起来,指尖勾着我的内衣拉下去,内裤边角在皮肤上拧成一道细绳,岳嵩文有点坏心眼,把细绳勒在大腿根,抻一下又松开,像教鞭打了一下。我拿膝盖蹭蹭岳嵩文的腰,还往上抬屁股要岳嵩文把内衣摘掉,岳嵩文却是就打算这么放置着不管,内衣成绳陷进皮肤里,岳嵩文把我按下去,我以为他要骑乘位,他不太喜欢这个姿势的,果然只是搂紧了我,转身把我推进沙发里,力气大的我的背都抵到沙发的龙骨上。我还想抱着他的脖子,岳嵩文缓慢耐心的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扒开,抓着我的手摆到沙发面上。沙发光溜溜的什么也抓不住,他撑着沙发俯下身来看我,总是微微带笑的。我就用腿盘住他的腰。他不着急渔色,只拿温柔的眉眼对着我。
我伸着胳膊去掩他的眉眼,小声说:“老岳,你把我看湿了。”
岳嵩文握住我的手腕,把嘴唇贴到手腕内侧能显出血管的位置。我这里火烧眉毛了,他那边还气定神闲的。也要不说他是老当益壮,一个星期将一整盒保险套用到只剩叁个,还能这样龙虎精神。
完事之后,老岳将保险套扔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倾身从纸抽里抽了两张纸,揩掉了沙发上的痕迹,结束后告诉我:“小程,其实我很高兴,你今天做得很好。”
咋一听还以为他是在夸奖我的床技,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指我卖了车的事情。
老岳还说我是“耍了小聪明”,大概也指我将卖车的钱和支票上的数目一并存入了他给我的那张卡里,而我仍未使用那张卡,且并不打算用,钱既放在了那里,我又不使他再因为钱财关系生气。
不用老岳的钱,我是这样想的,虽然和岳嵩文说了贪心的话,但我还是不想像老岳从前的那些“学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