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年,噢,不,可能只有六个月,哎,甚至都没这么长时间。那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小公子就再也不提离开离尘居,外出,哪怕就在隐庄其他地方散散心的事。
而在这六年内,公子心无旁骛,只专注练功,用以调剂的则是读书或者学习琴棋书画。说起来,雷老爷子对这个义子充满了爱,只是爱得犀利,爱得叫人止不住要心疼。
以至于六年后,他看起来,竟这般与众不同。
萧三郎的脚步很轻,离得也不近。一只鸟儿从他身后飞过去,“扑棱棱”翅膀拍动的声音,细微得和空气本身的流动也差不多。
坐在码头上的程倚天,散落在鬓边的长发微微一动。似被清风拂动,但以萧三郎对他的理解,立刻察觉气氛变得异样。
隔着河的那片杂树林,一个白影轻轻一晃。
端坐的程倚天未见站立,人已飘起在水面之上。冷无常的轻功练得不算到位,当也足够轻巧如水上飞鸟。程倚天轻轻一个空翻,飘然落在对面的草地上。他还没出手,一个穿青衣的青年从一棵大树上面跳下来。不见长剑闪光,只有剑气袭体。跟着舒瑾赠送闻香鸟前来的玉雪笙玉姑娘“哎呀”娇呼,腿一软,狼狈栽倒在落叶堆满的泥土地上。
一沾泥土地,玉雪笙就大惊小怪。
她根本不管指在面前一把奇怪的长剑,只是刻意娇叱:“我的衣服——”青衣青年握剑的手坚定得很,程倚天走过来,轻轻一拂,倒也干净利落将之拂开。
青衣青年着急说:“公子!”
程倚天淡淡说:“先让她起来。”
就这会子,追魂萧三郎急忙从码头那边跑过来。
可玉雪笙眼睛里哪里还有其他人?只有他!
六年不见,当年那位小公子竟然已经长到这样大。身高这么高,总该有七尺才对。穿一身月牙白衣裳,许是长久不被外人见的缘故,一头黑漆漆的长发并没有束起,就这么随意散着,偏偏衬托出一张脸庞英俊到别具一格。
那双从前看上去便很漂亮的眼睛,过了六年,目光深邃许多。
那张嘴角微微上翘的嘴巴,喜气洋洋的感觉,随着气质逐步沉淀到冷冽,看上起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就是耐看。且越看越要看。
玉雪笙是肖夫人的手下,肖夫人培养出这些绝色少女都有肖夫人的意图。在玉雪笙的心里,大概再没有那个绝色少女运气能有她这般好。
这样漂亮的公子爷,就算忘记了整座漪澜台存在于逸城的使命,只屈身在他身边做一个丫鬟,日后能做一个侍妾,她也万分情愿了吧。
同靖王说自己有心上人时,她还成忐忑过。
如今,挖空了心思终于面见了真人。这“心上人”一说,可就在心里坐实。
玉雪笙一颗被浪漫旖旎梦想胀满的少女之心,片刻之间沦落……
萧三郎游走一边,只看公子表情。
他不觉得公子会对突然出现的玉雪笙心动。当年从江夏回来,被老爷子不由分说拘禁于此,为的根本不是要在逸城扎根、为自己顺便又为逸城谋的玉雪笙。老爷子很害怕,怕的是另外一个姑娘。
那个“云妹妹”!
一个和脸上有横三道、纵三道大人在一起的古怪少女!
公子的开心和那个女孩有关,公子后来的不开心,也和那个女孩有关。现在,不管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公子已经长大。长大后的公子,就算心有所动,让他心动的女孩,也绝对不会是玉雪笙。
退一万步说,被老爷子关了六年,公子连一个玉雪笙都抵抗不了,这六年的拘禁,对于公子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好在,一切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程倚天看向玉雪笙的目光,始终清冷。
这种冷,已经是程倚天身体的一部分。
程倚天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淡:“你快离开吧,这是私人属地,不可以有外人进入。”
玉雪笙才不怕他,掸了掸身上沾到的泥土,微笑说:“你是这儿的主人吗?”
程倚天想了想,才“嗯”了一声。
玉雪笙展颜,笑容仿佛花儿盛开在美丽的脸上:“那你答应一声,说我可以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