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倚天!”一个娇声断喝,阻挡住程倚天正要进家门的脚步。
他循声扭头,只见华七小姐华淑萱穿过十字街口,径直向他走来。晨光下的华淑萱,珠光白的短襦下系水红色裙子,外面又罩一件银红底绣正红桃花的大衫,青春秀丽,灼灼其华。
来到近前,灿然一笑,程倚天倒未觉如何,闻讯迅速出来迎接公子的杨昱眼前瞬间发亮。
华淑萱说:“听说你昨天出去了。”
程倚天错愕,转看杨昱。
杨昱低语:“七小姐昨天下午就来过。”
华淑萱对程倚天说:“你想听听和我的姐夫们和解的方法吗?”
程倚天想说:“我和你的姐夫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和解?”转念又一想:“带华六小姐回颐山,惹上了金陵华家,岳州洗心楼开张,又引来他们。终归惹出了江湖门派的争议。还有江湖百强榜的前尘往事纠结在里面。”完全转身,正对华淑萱:“好啊,就听七小姐说一说。”
杨昱站在门里,程倚天招呼他:“一起去。”
杨昱是公子近侍,理当同行。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他踯躅不前。程倚天意志坚定,他只好跟上。跟着跟着,和程倚天、华淑萱并行的位置离开三尺都不止。
旁边是一间茶坊,程倚天问华淑萱:“这边谈如何?”
华淑萱正要回答,旁边传来软软的声音:“倚天哥哥觉得好,就好!”一抹浅蓝逼入眼帘,傲慢的华淑萱顿时切齿皱眉。
“六小姐?”程倚天急忙招呼。从洪州回来,有几日未见,六小姐华淑琪似乎又清减了些。这身淡蓝色衣裳剪裁有些简陋,领口和袖口的镶边就是唯一的装饰。和着华服的华淑萱相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华淑琪却未露出忧伤,反而面对他浅浅笑道:“是我呢,倚天哥哥。”
许是“倚天哥哥”这四个字叫得人心软,不等华淑萱开口呵斥,程倚天主动说:“六小姐一起请吧。”
程倚天杨昱,华淑琪华淑萱,一起走近茶坊。
雅座里面,伙计分别送上西湖龙井、武夷岩茶和云南普洱,龙井是给华淑萱的,杨昱也要了这样的绿茶,华淑琪喝正山小种,香喷喷的味道,适合她。程倚天喝普洱,昨天折腾一天,这茶,养胃。
程倚天问华淑萱:“七小姐有什么可以让我和尊姐夫们消解矛盾的方法?”
华淑萱端着架子,想把关子卖得更足一些。
华淑琪迅速抢话:“倚天哥哥只要和我结亲就行。”
华淑萱一听,急了:“怎么会是跟你结亲呢?”
华淑琪忍她忍了多少年,这种关键时候,绝无再忍下去的可能:“跟我结亲,倚天哥哥就是华家的六女婿。华家的六女婿,和其他几位姐夫就同为连襟。大姐夫所代表的慕容世家、二姐夫所代表的六大门派,岂能再与他为难?”
“哈——”华淑萱大笑一声,却是怒极反笑。
过了好一会儿,华淑萱才对程倚天说:“程倚天,娶我六姐,你不会得到那样的好处。”
华淑琪斜瞥她。
华淑萱抬高下巴,乜斜一眼,转而对程倚天说:“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我六姐是我大娘一个粗使丫鬟生的。那个丫鬟原本只做扫地倒水的活而已,巴结了房里的妈妈,可以替我大娘洗脚,却因此寻了机会勾引我爹。”
“华淑萱!”华淑琪面红耳赤,急斥出口。
华淑萱睥睨她:“我难道说错了吗?你娘不是丫鬟。”
“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
“不想说这个,就说你娘有多风骚,勾引主子时又是多下贱!”
华淑琪端起桌子上一杯岩茶,起身抖手,热乎乎的茶全部泼在华淑萱脸上。
华淑萱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并未能回味。等缓过神来,满脸的茶水,加上衣服也被弄脏,娇贵小姐顿时跳起来尖叫:“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摸脸,“我可是擦了馥春斋的千金珍珠膏,这中润肤膏可有十两银子一盒。”又摸衣服,“这上好质量的飞针绣也毁了。”冲着华淑琪跺脚大喊:“你到底都要怎么陪?”湿头发贴在脸上,华淑萱觉得,自己的脸简直要丢光。并不想走,但这副模样,还怎么和逸城公子聊天?没奈何,暴跳如雷后生气走了。
程倚天急忙让杨昱送她。杨昱追到门口,华淑萱回身便对他发脾气,难得杨昱居然没有撂脸,已然跟着。
程倚天转回视线,看向华淑琪。
华淑琪眼眶发红,吸了吸鼻子,道:“你都听到了。”未得他回应,眼睛发热,眼泪落下来,“一个低贱之人生的女儿,你还愿意娶吗?”
程倚天想到昨日桑越人和自己玩笑:“华氏姐妹的滋味如何?”华家六小姐被逸城公子带走,这样的消息早就传遍江南武林,日后,怕是中原也会知道。因此招来慕容曜一众妄图收归洗心楼,与此同时,华淑琪身为女儿家的声誉,也和逸城及逸城公子紧紧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娶她,华家人会更加看不起她,江湖人也要百般痴笑吧?
可是,他的心里偏偏已经有了别人。
就算云杉藏了一百种秘密,每一种可能都和他没关系,他的心,就是被那个丫头占满。论及婚嫁,程倚天万分希望自己的新娘是那个丫头。不管她背景神秘也好,还是心计百出。桑越人被一剑刺穿肩头时还在笑,他的心,就和那时候桑越人的肩膀一样。六年前就被戳了个洞,六年后还是一点儿都不恨那个戳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