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长隆客栈里头将会发生一场震动人心的大战。
黑翼鹰王白瀛楚生擒峨眉、青城、华山三派掌门后,再力挫少林、武当以及最后赶到昆仑的掌门——六大门派若一起败在他一个人手下,这“天下第一”的名头,算是在他头上戴实。
然而,事情会一直持续发酵,短期内就朝着白瀛楚那方发展那么顺利?
峨眉的素离,青城的欧阳木通和华山的郑晓峰,本事并不差,但是江湖百强榜上的排名,可都在二十名以外,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都排前十。其门下弟子还有挤入前二十的。至于昆仑掌门马长空,他的弟子中有一个叫陆彦拓的,号称风岚剑,与百强榜排名第七位的贺东亭甚为交好。
俗话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百强榜排名第七位的贺大帮主成为朋友,风岚剑陆彦拓绝非寻常人。
弟子尚且如此,其师父马长空本事如何,可见一斑。
由此分析下去,程倚天几乎完全可以肯定,就算白瀛楚有一招制服峨眉、青城、华山三大掌门的本事,同时对付少林、武当、昆仑的高手,是在难以取得压倒性胜利。
光是天慈方丈的大无相神掌,和清风道长的五行八卦剑,就够那个高傲的王者喝一壶了吧。
然而,这世间的事千变万化,十之八九总不在个人臆想之中。
和程倚天抱有差不多想法的,如逸城四杰,如云乔尹,如江南剑庄的庄主上官剑南,如莲花宫,以及黑白两道对此事已有耳闻的各种各样门派和人——他们大家大多只有两种情绪:有的和程倚天一样,在怜惜,怜惜横空出世的这位贵族武林中的命运极有可能折翼;有的则在幸灾乐祸,觉得像那样一个高手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之后,日后的江湖路,别人走得可要顺畅得多。
所有的人,擦亮眼睛的,不想把眼睛擦得太亮的,都等着看黑翼鹰王的霉运。
霉运迟迟不来。
四杰在长隆对面的茶楼打桩等待,亲眼目睹身穿杏黄僧袍披大红金丝袈裟的天慈方丈率众踏进长隆客栈内,接着武当的清风道长也带人进去,马长空果然瘦小枯干,好像个病歪歪的村夫,他身后只有两个弟子,可是两个弟子杜伯扬都认得。
“背剑的那个,便是陆彦拓了。”都在大西北混的,杜伯扬说起这昆仑派来滔滔不绝:“十五岁出道,名气不小。和追人到西北的丐帮帮主贺东亭相遇,二人夜战,三天都未真正分出结果。另一个是姚靖,外号铁扇书生。”
三拨人进去,那时还是晌午。三拨人出来,时间已近酉时。
没有打斗,最先出来的依然是身负盛名的天慈方丈。那个胡子有些花白、身体并不十分强壮的大和尚木然着一张面孔。
殷十三最沉不住气,问:“这到底是还没开始,还是其实已经结束了呢?”
杜伯扬、萧三郎、冷无常都面面相觑,四个人,以及其他都在关注此事的人全部蒙圈。
南川郊外,正要往北逃亡的云乔尹被黑翼鹰王白瀛楚弯弓射了一箭。这一箭准头十足,力道很大,云乔尹明明已经贯足十分紫阳真力,最终还是被射入肩膀的箭带得接连翻滚了好几个跟头。
云杉大惊失色:“爹!”
云乔尹闷哼一声,一跃而起,埋头独自狂奔。
白瀛楚驰马而至,斜身一捞,将云杉捞上马背。
两只雄鹰展翅往东飞翔,他就带着她在地上一路跟随。其他人跟上来的速度皆故意放慢,最后,就他和她,一起飞离马背,共同摔倒在铺上一层薄雪的茫茫草地上。
尺许长的枯草瞬间淹没了他们俩。
云杉撑住他极具侵略性的身体,喘息道:“不要这样——”
“不要怎么样?”白瀛楚行动大过于情动,三下五除二,身下的她上面防线就解决得差不多。
云杉竭力挣扎,挣扎不过,放弃抵抗,嘴巴却很认真说:“我不要和你这样,绝对不要,真的不要!”
一张出奇俊逸的脸停在上方。
他翻身站起。
云杉急忙整理衣服,也从地上爬起来。
“长烈不会和孤争抢你。”背着她,他恢复身份,冷冷说。得不到云杉的回应,他因而非常失望。也许,他该果断大步离去。可是,长途跋涉之后方才重新找回她,就这样再次放弃,他不愿。
“云杉,”他转过身,低头审视她的面孔,语声柔和道:“忘记曾经的一切,和孤回去吧。蓬莱的人没有你必须要去计较。不管是长烈,还是别人……”
可惜云杉柔肠百转千回,辗转反侧许多日,不久前已然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不想离开这里。”短短一语,击碎了他的情,也彻底埋葬数年来她一直为自己构建的一个美梦。
那海、那山、那宫殿……曾经的美好一一飞掠过脑海,心脏一阵阵猛烈抽搐着,若非硬忍,眼泪一定崩决。
“我从未这样清晰过,我对我人生的倾慕以及追求,向来只有一个开始。那便是从认识你之前,在我曾经到过的江夏镇。”
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并不容易,同样都是爱,因为对一个人,而必须割舍另一个人,无论对错,客观上,心灵都经过一番剥离。
云杉知道自己不舍,不舍得他极有可能就此离去,日后天各一方再也不会见到。然而,和再次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倚天哥哥比,似乎那灵肉即将分离的痛楚更加明显。
也许就是自己太过自私,可是,到底对于他而言,似乎爱情也不那么十分重要。
千丝万缕,一朝斩断。云杉停止了腰背,冷冷语气对他说:“非常感谢您六年来对我的照拂。收留教养之恩……”心头终究还是不免一阵剧颤,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静,尔后舒缓些自己,方才重新开口,“若还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白瀛楚伸出手,和她的手隔着一寸,最终停止。
桀骜如他,竟然有些忧伤。“云杉,”他很动情呼唤,“惩罚我是吗?”没有迈过那一寸的坎,他收回手,负于背后,接着对她说:“你留下来,并没有完全结束的那些事端,还是会缠绕你和程倚天身边。”
云杉闻言,淡淡一笑:“命当如此耳。”
“孤原拟许你今世富贵……”婆婆妈妈成这样,着实超过鹰王平日为人之极限。脚底下感受到大地的震动,长烈等人相距已不足二里。
鹰王与云杉凝望,情到深处,目中竟也泛出水光莹莹。这一次,他举手在她脸颊边,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