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梦境里,轻薄的晨雾弥散在青翠的山谷间,脚旁便是丛生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早起的小鸟吃完了虫子,“叽叽喳喳”快乐地叫。
大概有多少年了呢?
十年?
还是都不止?
萧三郎捏捏自己的脸,不痛。
就算做梦,也该有好长好长时间都没到这儿来了吧?
有点歌声才对——
于是,美丽的山谷里传出蓝凤儿原本那婉转动听的声音:“高山的风,高山的雨,青青的树林和田地。高山的花,高山的草,美丽的姑娘来看你……”和黄莺儿出巢一样,轻灵的歌声满山谷乱飞。
萧三郎不厌其烦找遍每一条山沟。找啊找,终于,她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这也是间隔十多年才有的。
那张脸,那双眉,还有那双水润润的眼……
汹涌的泪水冲出眼眶,也将他带回到现实。铁蒺藜打伤的地方已经好多了,只是疼。他缓缓抬起手,摸摸脸,果然一手潮湿。
“凤儿——”他轻轻叫。支起半边身,抬眼看去,穿着蓝衣的她背对他坐。避开月光照射,黑夜里变得模糊的她,掩饰不住浑身颤抖的样子。
“凤儿——”他又叫一声,语声十分坚定。
蓝凤儿没法不开口:“你醒了?”刀片儿刮过声带一样嘶哑的声音,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但是,连姬扬都已经肯定,她就是凤凰教的蓝圣女。
昨天白天,她不也默认了吗?
萧三郎暗暗叹息,嘴巴里道:“我已经知道了,渝州医门掌门的,就是你。”停了会儿,他从床上坐起来,招招手,“你过来。”
蓝凤儿突然掩面,“呜呜”哭泣。“你不要过来。”她哭着说,“我不过去看你,你,也不要过来看我。”肩膀剧烈抖动,抽泣许久。咬咬牙,她突然做出一个决定。
伸手到脸上,她从下巴下面揭起一层皮。慢慢的,脸上一层人皮面具被她揭开去。
萧三郎冲动下床,她忽的转过来。
月光下,一张不辨五官、坑坑洼洼的脸出现,萧三郎是个大男人,居然被吓得一跌。
“扑通”,坐回床上的动作很大,他的震惊,把他自己都惊骇住。
沙哑的声音飘出来:“很害怕,是吗?”
“我……”好一会儿嗫嚅,明明找了她十多年的萧三郎,心里憋了千言万语,这种情况下,很想努力,还是一句有意义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你……”他只是结舌。
好久,心里的震惊逐步平息,他才站起来,大着胆子往上多走两步。
天哪,这到底是怎样一张面孔?
残缺的下巴,咬平了的鼻子,满脸的皮肤红红黑黑、坑坑洼洼。
难怪她会人皮面具遮面;难怪,一直以来她没有半点消息;难怪,昨天被姬扬识破之后,她会害怕成那样……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萧三郎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又站起来。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步,走回她的面前。抬起手,蓝凤儿只拧了一下脖子,脸再也不动。他的手指,轻轻碰到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跌落。
萧三郎心痛得难以自制,伸出双臂,用力把她搂在怀中。
“凤儿、凤儿……”他不住口叫。背后的事,这会儿还需要她亲口再说吗?“是肖静瑶对不对?”他扳着她的肩膀,“她干的?”都是许多年前的伤,可他的眼力多好,一下就能看出,无论下巴、鼻子、嘴巴,还是整张脸,全是蛇咬的。
“是蛇刑?”
蓝凤儿泪如雨下,头点个不停。
他好像得了疟疾,两只手疯狂地颤着,摸她的脖子:“还有这里,这里。嗓子也是蛇咬坏的!”
蓝凤儿不答,还是点头。
“啊——”萧三郎气愤到无处发泄,“乒乒乓乓”将房间里看得到的东西全砸个稀烂。
楚清幽从别的房间跑过来。这里面,都是她喜欢的东西,被砸坏了,她当然心疼得抱怨:“怎么了吗?为什么要砸掉这些?”
程倚天也赶过来,见她向萧三郎发难,急忙插进来道:“损坏多少,出去之后尽数陪你就是。”
楚清幽拿了一对大阿福,举到他的鼻子下面:“我十岁生日那天,我的妹妹给我在一个茶商那里找来的,你赔得起?”
“你妹妹?”
楚清幽气得脸红红的,转身跑出去。
程倚天瞧了瞧屋子里,蓝凤儿又恢复了先前脸上木然的样子。萧三郎疲惫得冲他挥手,并且道:“我没事。”声音虽低,倒也不再是虚软无力的样子。
程倚天拉着同一时间内奔过来的梅晓蝶一起出门。
梅晓蝶出门后,屡屡向屋子里面看。
程倚天说:“不要紧,我三哥聪明又很理智,不会对蓝姑做出恶意的事。”
梅晓蝶没有搭理他,回过身,又向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扭身,飞快向她原本住的房间直奔。
重新入住莲花宫女的黑松林,在这三天之内,又多出许多防线。莲花宫四宝:红雾蛛、绿茵蛾、金线蛇,以及周碧莹在逸城用过的仙人指,布满这座松林。
有唐家兄弟从旁协助的平江堂堂主姬扬,走过这座松林,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唐见雄没有太多花哨的暗器,除了偶尔发一两支燕子镖,便是一把惊鸿剑,砍了十几只红雾蛛,挡了一小波绿茵蛾。
唐见心的法门也不多,一对碰碰球,转啊转啊,突然就炸。姬扬他们早先知道这碰碰球的威力,全部躲在唐见心身后。那些烟雨断肠丝漫天洒落,除了他们和唐家兄弟,有什么便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