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水面上,除了看见四分五裂漂浮在水上一片漆黑的龙舟残骸,只剩下一片太平。一点黑影掠过长空,鹰王将食指拇指放入口中,望天发出尖锐的啸声,这点黑影倏的便停在天空那个位置,盘旋两圈,接着往下飞来。
越接近水面,那物降落得越快,离弦之箭似的,眨眼停在被炸断龙头的船首上。原是鹰王饲养的那只叫“小乖”的鹰。
鹰王脸上、身上都有被**炸出来的伤口,此时此刻还往外冒血。他撕下衣衫上一截布条,用鲜血浸过,绑在小乖腿上,然后让它去找三十六骑。小乖去了没多久,一艘船便跟着划过来。楚风站在船头,将水里的鹰王给拉上来。
鹰王乘坐的龙舟居然被炸毁了,船上一百多名船工统统都是准备暗杀王驾的刺客。这件事,叫忐忑不安等候在金港码头的梁王猛吃一惊大惊失色。建议鹰王登上龙舟的是太傅,这艘新船也是太傅负责督工建造,划船的一百个人是太傅亲手选的,太傅拍胸脯对自己说:“此事绝对没有问题。”梁王让太傅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傅抖抖索索说不出所以然。
毕坤、佟林、张晗、赵琦奉左将军命走过来,四个人将太傅给抓了。
毕坤说:“梁王,卑职等不敬,这个人,卑职必须将他带回去严加审问。”
梁王理亏,没法拒绝,只得道:“当然,若审问出果然异心早存心生歹念,将军要杀要剐,本王绝不阻拦。”说着说着,还不忘恶狠狠瞪向太傅。可怜见,那太傅确实受人蒙蔽,并不知自己其实惹下了这样严重一件大事。都知道天都的黑翼鹰王尊贵且又极为凶悍,居然得罪了这尊神,还得罪得这样狠,老命肯定别想保住。心里害怕,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当场晕了过去。
鹰王一回万宁寺就沐浴、擦药、更衣。
那两百斤**,能将一座山头轰塌了。他没死,不是因为命大,而是百名船工纷纷下水时,他运真力绷断了扔在自己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绳索,最后一刻及时跳下船的缘故。
即便如此,暴露在外面脸颊上那一块很大的疮疤已经说明那时的情形有多危险。不用看也知道,那和身上的那些疤一样,都那么醒目而又狰狞。若是被明华宫里的那些夫人们看到,不知当场会碎掉多少心。纵然鹰王只是个男人,他那非同一般的俊美也是女子非常爱慕的珍物。而对于鹰王自己来说,样貌几何也许并不十分重要,可是,尊严受到了损害,那和五官的俊美和谐被疤痕破坏,心中会产生怒气和愤恨,道理根本都是一样的。
司空长烈未时奉命前去调查担任刺客的那些船工,一个时辰之后便快马回来。盖因那船工老大并不是无名之辈,司空长烈自己就认识他。在万宁寺的寝殿内,司空长烈上奏鹰王:“那厮叫汪真,是常常出没琉璃、沪沙一带的海盗,原先在紫荆、银门附近的海面上混,被属下率人打过之后才领着他手下那一帮子人换了地盘。” 琉璃、沪沙位于蓬莱洲西北,地处荒凉,人烟稀少,往来的商船数量也就不多,日子和在较为富庶的紫荆、银门附近海域混自然不好比。
因为受到了驱逐,所以群体来报复吗?
可是,建造那艘龙舟需要多少钱?购买两百斤**又得多少关系多少钱?包括汪真在内,一百名船工,干这一票前就得预付的费用,这些全加在一起,怕已经足够海盗们丰衣足食过两年的。
海盗们居然舍得?
即使舍得,因为没法保证能活着回去,所以是否值得?
司空长烈说:“属下想,汪真应当投了大靠山。”
鹰王一脸阴沉凝重,沉吟良久,才道:“猜得没错,除了刘景空还能有谁胆敢给他做靠山?”一语说罢,一掌拍在桌子上。
梁王站在万宁寺大殿后面的天井内,等候鹰王传召。
袁彬从寝殿里跑出来,笑眯眯对他说:“鹰王殿下已经无碍,梁王放心,只管回去吧。”
梁王说:“卑职心里忐忑得紧,还是面见鹰王殿下,亲眼瞧过,方才放心。”
袁彬说:“梁王不是准备了宴饮晚上进行吗?”
梁王急忙陪笑,道:“不瞒袁将军,还真是的!”
“那么,”袁彬传达鹰王的意思,对梁王说:“梁王现在就请赶紧回去准备吧。”
梁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袁将军,你说的可是真话?”
袁彬点头,道:“千真万确。”
梁王还是不放心,追问:“鹰王殿下居然还会出席我给他准备的宴会?”得到的依然是肯定的答复,他这才真的放心。
梁王回去,袁彬进寝殿复命。
楚风也在寝殿之内,对鹰王说:“殿下,万不可再相信梁凡那厮。”梁王的太傅出的主意让鹰王登上龙舟,**炸船这件事,梁凡十有八九也脱不了关系。也许新州和龙州早就勾结在一起呢?
鹰王看看长烈,问:“你是什么看法?”
长烈说:“既然已经来了南盟,就是表示,天都对南盟诸城非常信任,但凡可以,绝不互为敌对位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楚风闻言讥讽:“龙舟出航之前,我便建议前去搜查。”
长烈微微露出惭愧之色,不再言语。
鹰王却把长烈那番话听进去了,一边思忖,一边点头,道:“长烈说得很有道理。”为给长烈宽心,一扫阴霾,微笑道:“孤又没有那么脆弱。”继而笑容褪去,再更换一副严肃的面孔,认真说:“孤已是第二次大难不死,前方依然存在凶险这确实可以预知。不过,到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焉何能让一群海贼阻挡我们一统蓬莱的脚步。”先前安抚了长烈,此刻,他又对楚风说:“你机敏,去梁王宫,万事一如既往需小心着。”
楚风这才欣慰,笑意隐现,抱拳施礼,对主子说:“主上放心,属下自当尽心尽力维护主上安全。”
长烈闻言,毫无心机开口道:“我们都和你一个想法。”顿了顿,又接了句:“只是没你那么细致罢啦!”
众人这才隔阂尽去,一起笑起来。
梁王宫的宴饮酉时开席,鹰王到达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抛却桓河上惊心动魄的变故不提,这梁王对每一件事情的安排,倒真的皆很符合鹰王的心意。文武官员见礼的方式参考天都王庭制定的礼法,奴才宫婢必须遵守的礼节也类似明华宫内。宴会上参与演奏的乐器种类很多,曲风或宏伟、或清新、或深厚、或活泼,都不脱高端雅致之下的大气。跳舞的舞姬们样貌也都是百里挑一的,跳出的舞蹈虽不如白麓那回香采女展示,却也可以看了。
脸上带着一块大疤,鹰王却毫无不妥帖之处让别人会有所觉。谈笑风生之间推杯换盏,一切席间应酬都进行得那么流畅。
眼见梁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鹰王还让司空长烈亲自将太傅给带出来。
太傅衣冠整齐,没有半点被审问拷打过的迹象。
鹰王对梁王说:“太傅受惊,还请王驾好生抚慰。”
梁王这下吃惊可真不小。太傅被传上来,鹰王对太傅说:“不明来路的人,不要见;不明来路的财,不要收。”拍拍手,楚风端上锦盒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有十个金元宝、十个银元宝,还有一层夹层,里面放着珍珠项链、翡翠手镯、蓝玉花钿和黄金镶宝耳环,皆一式两份。太傅有两个夫人,夹层里的首饰分明是鹰王为太傅的夫人准备。太傅做了错事,不仅没得责备,还得了厚礼,侥幸惭愧之余,感激不已。
梁王也非常感动,带着太傅以及南盟诸城的城主、百官,齐齐向鹰王行跪拜大礼。
鹰王笑意盎然,免众人礼。
梁王表示:“士为知己者死。殿下如此待我,日后定当全力相报。”
整整两个时辰的宴饮,结束之后,鹰王、梁王以及各位城主皆醉了。三十六骑护送主上回去,一路上也平顺无波。回到行宫,进了寝殿,毕坤、佟林将鹰王扶进内室。楚风和司空长烈都在外面等,等到毕坤、佟林从殿里出来。
楚风一眼瞧见两个家伙脸色不太对劲,便问:“怎么啦?”
毕坤说:“梁王准备了一份厚礼在内室。”
楚风目露疑问。
佟林说:“上午鹰王从水里捞出来一个女的……”
楚风和司空长烈立刻全明白了。明白之后,他们的心情顿时也变得古怪之极。
主上好女色,这早已不是秘密。先前便在丰野遇到了湘部的清晰女主,被清晰女主算计得,差点儿就性命不保。这时候,又有梁王贡献了女子上来。虽说一开口那一身的土腥味儿遮也遮不住,可是,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危险?
楚风让司空长烈进去看看。
司空长烈微微脸红,说:“不去!”
楚风说:“饮马客栈附近的小树林里,你不是非常胆大英勇吗?”
司空长烈脸更红了,说:“一码归一码。”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那个叫“杨紫什么”的少女,绝非一个藏得了心机害得了他人的人,尤其,还是要加害鹰王这样并不容易得手的硬刺头。
只怕让那个女孩拿起刀来,她也吓得将刀远远抛开。
所以,司空长烈对大家道:“大家留点神,轮流换班将此处护卫好吧。一个弱智女流而已,该怎么着怎么着。”毕坤佟林立刻散了,楚风瞧瞧形式,自己占不了司空长烈的先,也做不了三十六骑的主,只得也遵照司空长烈的安排暂且回自己的房间。
单说鹰王,出梁王宫时酒意正浓,回到寝殿,酒意其实已经退了不少。他太虚功在身,功力流转一个小周天,可以将酒水完全逼出来。不过,既然有佳人在房间内,这一丝酒意欲留就留着吧!
那个被他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孩,端坐在床上,清纯稚嫩的样子,显得她还只是刚刚长成的吧。
只是,在摇曳的烛光下,那一张雪白无暇的鹅蛋脸上,眉毛越发显得如春山,双眸剪水映着灯光闪烁似明星,穿着薄薄的寝衣,那刻意选来的嫩嫩的粉色,映衬得整个人若春花般绽放。即便是上午时分刚从水里出来的样子,大概也不如现在妩媚动人之万一。那时的样子,让清醒状态下的他失神,而现在的样子,酒醉之下的他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心动带着酒意,牵绊、顾忌,统统被抛在九霄云外。
鹰王对于美丽的女人,征服只有一个方式。年少无知的少女,就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更改了她的身份。
深夜,改变身份后的她沉沉睡去。凌晨时分,行宫外五里处一片竹林里,一个月白色身影从万竿青竹上一掠而过。薄薄的晨雾渲染着的略显迷蒙的竹林绿影,浓墨重彩好像一副美丽的画卷。月白色轻盈的身影只若画卷中一个时隐时现飘飘渺渺的仙人……
上午巳时,鹰王离开万宁寺,梁王携南盟城主并文武一起相送。出城十里,一女子骑在马上,在太傅的引领下来到鹰王马前。梁王骑马和鹰王并列,远离南盟众人。梁王笑着对鹰王说:“紫芩生涩,殿下可还满意否?”
这个昨天还引起澎湃激情的少女,今天突然便没了吸引鹰王的魔力。鹰王故意多看了两眼,然后才笑了,说:“不错!”说罢,示意杨紫芩可以骑马到他身边来。
杨紫芩,名字里原来的“芹”字已经更改。她的父亲原本是农夫,如今也成了当地一个颇有名气的医生。紫芩,便是黄芩所开紫色小花,比起原来的名字,有出处有味道。最重要的是,破坏规矩混入龙舟节的少女已经被处决了,跟着鹰王回天都的,是有崭新身份的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