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语蝶正愁一人寂寞:“好啊好啊,姐姐快进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良久,彼此齐声道:“那个——”
柳无尘急忙一笑:“你先说。”
兰语蝶哪里还敢争先:“还是姐姐说罢。”
柳无尘盯着她那双无邪的眼睛看了许久,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松下来。长舒一口气,两串眼泪竟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希文已经被认定疯了,你知道吗?她其实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兰语蝶吃惊道:“刘姑姑她们难道竟不能为她求一点点情吗?”
“谁能求?谁又敢求?小蝶,我和希文都是被破格选进来的,因为和坤宫的王后娘娘是从医学世家里来,所以选秀除了面向贵族,大儒和世家都分摊了一份。可是,入这深宫,学问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到底斗不过那些官家小姐的。”一席话说得两个人都心灰意冷,又过了好久,柳无尘才问:“小蝶,韩美人如今已经入主永馨宫,听说你和她都来头非小,是不是,你快要晋升了呢?”
兰语蝶脸色一变,连忙说:“无尘姐姐,此话切莫乱说。希文不过就被倪大娘夸赞几句,现在就变成那样,你这样的话若被那些人知道,我一定会被生吞活剥了。“
柳无尘也明白她的想法,叹了口气说:“连你都这么说,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至此,仙霞宫杨秋鸾、林紫双、岳影珊三人独大,所到之处,连刘香云等都恭敬有礼,其他秀女无人敢掠她们的锋芒,事事都以唯她们为紧要。
而柳无尘和兰语蝶成为新的被孤立的对象。
今天,柳无尘错坐了杨秋鸾的凳子,被罚当众认错。
明天,兰语蝶又不知怎的,踩着了林紫双的裙子。赔,那肯定赔不起,只有亲手为林紫双洗,又斟茶认错,官小姐帮这才罢了。
八月上旬,晚上,众秀女围成一圈闲聊。
有人便问:“秋鸾姐姐,听闻你去过五州联盟的盛典,各州的权贵都是你们杨家的来往对象,这话可是真的?”
杨秋鸾斜她一眼:“不过都是些我爹爹、我大哥的同僚而已,有甚稀奇?”
其他人纷纷惊叹:“对我而言,好多可都是天上的明月、星星一样,遥不可及呢!”
“我也是。”
“我也是啊。”
…………
林紫双轻摇玉扇,坐在杨秋鸾旁边,笑而不语。
岳影珊一边擦着恢复肌肤荣光的药膏,一边撇嘴:“你们当然都没资格见那些高官了。秋鸾姐姐的父亲是汉平牧,蓬莱归一了,牧与牧之间没了多大的区别。龙州牧是牧,汉平牧也是牧,当然尊贵无比。”
那些人便又叽叽喳喳奉承。
“是啊是啊,我虽比不得秋鸾姐姐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这龙州牧的名声还是听过的。秋鸾姐姐的爹爹和龙州牧平起平坐,难怪秋鸾姐姐气度和我等毫不一样,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尊贵不同凡响。”
“秋鸾姐姐是天上的星星,我等就是地上的萤火。”
“哪里还有什么萤火,我是连那一点点光,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啦。”
“哈哈哈……”一群人笑成一团。
林紫双举起扇子挥了挥,然后问那边:“无尘,小蝶,你们也来说说,你们见过几个达官贵人那?”
柳无尘脸色通红,说不出一个。
兰语蝶心里则想:“论及高官,这蓬莱大地上,还有谁能比得过上将军司空长烈去?”然而,她进宫快三个月,上将军就像断线的风筝仿佛,什么音讯、痕迹都没了。
那段情意缠绵的浪漫日子,就宛如她自己做的一个白日梦。
林紫双还在叫她:“小蝶,你呢?快说一说吧。”
兰语蝶叹了口气:“我也不认得。”
林紫双皮笑肉不笑:“随便说一个就好啦,哪怕是乡里的里正,我们也听得的。”话音刚落,那边一群顿时哄堂大笑。
当晚,兰语蝶躺在屋里的床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
司空长烈的脸,司空长烈的身姿,司空长烈宽阔而又温暖的怀抱,她想了一遍,又想一遍……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遍,总算迷迷糊糊起来,黑暗中,突然出现几只狼追着她跑。她吓得要命,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动。似乎狼已经扑上来咬她,但是自己也不疼。另外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还有一双特别优美的手,抱着她,尔后又温柔抚摸她。一阵阵舒服的感觉,让她禁不住沉醉,随后,很突然的,她就醒了——
醒来后的她,回味了好长时间梦里的滋味……
那白色,可真飘逸。
而那手,竟比自己的还要更加漂亮些。
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一张脸——曾经在白麓阅兵时看到的那张:面如白玉一般美好,秀眉入鬓。一双细长的凤眼,漆黑的两点眼珠随便一轮,便有说不出的魅力。高挺的鼻子,使得侧颜也俊秀绝伦。朱红两片嘴唇,大小正好,线条又是那样精巧。
和梦中出现的那手一样,唯“完美”二字可以形容。
兰语蝶蒙上被子,希望自己还可以再回去梦里。但是,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我怎么会这样”的想法,羞怯、内疚得又忍不住把被子掀开。
柳无尘出现在门外,“咯咯咯”叩门。
兰语蝶连忙穿衣服下床,打开门:“无尘姐姐。”
柳无尘穿着一件淡青色没有半点绣花的衣裳,脸上只淡扫了娥眉:“小蝶,快准备准备吧,待会儿我们要一起去荣兴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