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宫阙情

050 蓬发(2 / 2)

楚风从椅座上站起来。

童放让在一边。

四名天眼侍卫一拥而入,其中两个飞快将楚风五花大绑起来,分列左右将人押出去。剩下来两个紧跟着,童放跟在最后。

陈彪和骆成从屋前堵截过来。天眼侍卫中两人武器出鞘。

楚风厉声喝道:“住手!”喝住陈彪和骆成,然后转脸对童放道:“童将军,给个面子。我的手下已在你手下折了两个,这两个,请你高抬贵手。”

童放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他时时临危不乱的风范倒也颇为折服,挥挥手,让手下人将陈彪和骆成给放了。

楚风走过二人面前时,目光中并未射出半点绝望凄凉。

陈彪心中急,渴望得到些叫人欣慰的答案,迫切叫:“大人!”

楚风道:“最迟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回来。”

童放简直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似的,冷笑道:“龙州牧,你还真自信啊。”

楚风斜瞥他道:“但请童将军拭目以待。”

陈彪和骆成被排斥在队伍以外,童放以及十九名天眼侍卫押解着楚风,连夜前往九霄云。

琼玉宫的执事太监王海连滚带爬逃回琼玉宫后,都没有勇气去回禀当时的变故。一夜噩梦不断,一大早,想要去禀明主子的时候,突然,刑讯司大太监邓忠带着一帮人破门而入。

邓忠在这座明华宫里,就如同厄运之魔一样,但凡主动出现的地方,所见者必然没有好下场。

王海一看到他,顿时浑身瘫软如同煮熟的面条,

雪妃闻讯匆匆赶来,迎面堵住邓忠,大喝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到本宫宫中来放肆!快把人放开!”

王海好像看到了救星,哭着叫起来:“娘娘救奴才,娘娘救奴才啊!”

雪妃怒道:“邓忠,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里是不是?大清早的,闯入琼玉宫不说,王海是本宫的人,你无缘无故为什么抓他!”

邓忠躬着身体笑眯眯道:“娘娘,奴才办差您当是放心,不会无缘无故。”指了指王海,道:“昨日,他去昭和门了,娘娘可知道?”

果然是昭和门的事,王海“啊”的一声,哭声顿时止了。他转头看向雪妃,期望在主子的脸上看到些勇于担当的魄力,这样,他只是奉命办事,罪名定当小许多。

但是,很遗憾,雪妃一听“昭和门”三个字,一张脸立刻失去血色,冬天的雪地一样煞白煞白。五月的天,风是暖洋洋的,她竟然止不住手脚都打起哆嗦。

邓忠皮笑肉不笑地问:“娘娘,奴才可以继续办差了吗?这王海,居然勾结禁军副统领,此举已然触犯法纪,私底下隐藏的勾当更是胆大妄为,奴才得将他带入刑讯司好好审问。”

雪妃忍不住往后打个趔趄,被淼灵、浮香慌忙扶住后,颤声问:“会有什么胆大妄为的事?”努力压抑着内心汹涌而来的恐惧,强自再问:“邓公公,可否看在本宫的薄面上……”

邓忠干笑道:“这可就让老奴为难啦。”略微凑近些,声音压得很低道:“雪妃娘娘,不是老奴不给您这个面子。这昭和门的事吧,涉及的人众多,您想安然度过,管好自身那就足矣。”话不多说,率人离开。

王海的声音在宫门外响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雪妃汗出如浆,一手拉住淼灵,一手攥住浮香,失魂落魄道:“本宫、本宫……本宫的末日是不是……要来了?”

淼灵和浮香都被刚刚的阵势给吓到了,忍不住也哭起来,想安慰主子,但是说出来只是:“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一天,雪妃主仆都没了任何生趣。到了晚上,两个宫女勉强服侍了娘娘用完晚膳,然后伺候娘娘卸妆安歇。雪妃睡了片刻,恍惚间便看到王海满身是血跪在她面前哭诉,又伸出血粼粼的两只手想要拉她。雪妃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猝然惊醒。

屋中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起的鲛绡帐不断飘飞。

雪妃惊恐万分,踉跄走了几步,便无法自制跌坐在地上。

这时,门才开了,睡眼惺忪的淼灵、浮香急急忙忙奔进来。

淼灵、浮香也饱受惊吓,入夜之后恍恍惚惚睡去。平日里极为醒神,今天却着实大意。看到雪妃瘫软在地上,两个人魂飞魄散。疾步走上来,一左一右将雪妃搀扶起来。淼灵连声叫道:“娘娘,娘娘。”

雪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下牙齿因恐惧不停叩击,颤声道:“王海、王海……王海他来了。他恼本宫害了他,满身是血,要来找本宫索命——”

淼灵和浮香四顾无人,一起安慰她:“娘娘,您太紧张了,没有人到这里来。”淼灵拿来一件厚些的衣裳,给她披上,然后温言道:“有我和浮香在呢,就算有什么,咱们也不怕的,啊?”

浮香道:“是啊是啊,娘娘,您不要害怕。”

雪妃在她们俩的簇拥下,渐渐地,感受到了一丝真切的温暖。困倦袭来,她的眼睛禁不住又眯缝起来。淼灵和浮香急忙将她扶上床。浮香服侍雪妃躺好,淼灵将锦被细心拉过来替雪妃盖上。

雪妃紧紧抓着其中一个人的手,淼灵连忙在床边坐下来。

浮香道:“要不你先顶着,过了一会儿,我休息过了就来替你?”

淼灵点头道:“也好。”她们其实也很累了,但是,生怕雪妃再出事情,没办法,只得如此。

人的世界,在有些人眼睛是简单的,是非不可混淆,黑白也需分辨清楚。比如童放,在他以为,既然龙州牧楚风已经被押上德胜宫,接下来便是审问定罪,然后依**处。这和经他的手办过的上百件案子没什么不同。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世界变得有些让他看不懂。曾经,楚风是鹰王的近侍不假,可他犯下的罪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根本无法容忍的。即使没有冒犯到后宫里的娘娘,但也折损了主上的尊严。但是,为什么人到了德胜宫,只过了一天而已,第二天,人就安然走出来了呢?

这日,是天眼侍卫比武的日子。

天气很好,天空碧蓝碧蓝得如同最纯净的宝石一样,几缕柔云也如仙女留下的轻纱。温暖的太阳光晒在武士们**的臂膀上,更令他们燃起不可遏制的热情。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摩拳擦掌,站在台下,跃跃欲试。

楚风陪在鹰王身侧,竟是和鹰王一前一后出现在看台上。君臣谈笑风生,毫无芥蒂,顿时将童放气了个要死。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他要主事赛事,真得马上转身,立刻离开。

军政司的人来了,镇军将军、怀化将军都像鹰王请安去,上将军司空长烈走到他身边,笑嘻嘻问:“怎么啦,童将军一大早早饭吃到臭虫了?整一张脸都没好气色嘛。”说着,他也去向鹰王请安。回来后,继续打趣童放:“没整死老楚,太不甘心了是不是?”

童放闻言心头一震,马上瞪起眼睛喝道:“上将军,休要胡言!”

司空长烈毫不在乎,大喇喇道:“你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你自己也知道,不用再装啦。”

童放急了,白着脸道:“谁看得出来?我又知道什么?上将军,你可把话说清楚。”逼得紧了,抓着司空长烈就要去鹰王面前评理。

司空长烈急忙将他手从自己手臂上取下来,笑呵呵道:“逗你玩呢,别当真!”

童放气呼呼地说什么也不答应。

二人闹了好一会儿,司空长烈突然压低声音,正色道:“说真的,童放,你想凭借一时机遇打击我或者楚风,都是不可能的。”不让童放否认,声音放得更低,只能童放一人听到道:“你曾经就打算取代我在天都军中的地位,不用否认,你我,甚至主上——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童放这才不吭声了。好一会儿,他压低声音道:“你和楚风不过早跟随主上几年,若是我早生些时候,不会比你们差。”

“当然。”司空长烈在这方面心胸倒是豁达得紧,笑着道:“童将军心思聪慧,文武皆能,我也好,楚风也好,原本就佩服着呢。”停了会儿,他又接下去:“偏偏这时间的差异,童将军无法弥补。”

童放的脸色又变了。

司空长烈立刻将手一举,制止他抢自己的话头,然后飞快说下去:“童将军,就主上和老楚之间的恩义,你确实是没有体察透彻。别的不说,以往天眼出动,能有几个活口留下来的呢?主上这次只是敲敲老楚而已,为的是老楚做了龙州牧之后,行为越发大胆而已。”

童放气息越喘越粗,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主上对你、对楚风,终究还是胜过对待我咯?”

司空长烈点点头,道:“正是。”

他的神色平常得很,根本就没把童放放在眼里似的,转身走了。童放独自面朝比武场,怒火蓬发一时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