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喜婆婆的交代,原本坐在轿子里面摸着自己这婚服上的双姻草花纹惊叹,这花纹竟是能动的,花轿一晃动,这花便悄无声息的开上一分。
这婚服乃是青沅门新任掌门池诚送给她的,据说是捉住了双姻草的花精,以阵法暂时封印在喜服之中,待到成婚过后,这喜服的花纹图案全部开放,花精便自然回到青沅门中。
七百多年前赠衣的承诺,在今朝到底是实践了,从浑噩中醒来的池诚性子越发的沉稳,却依旧如当年一般义气。
一切都分外的美好,连今夜的月色与繁星也十分的明亮,迎亲的路不算长,但要热闹足够,所以走得不快。
凤如青在花轿当中按捺不住,偷偷地掀开一点点盖头和轿帘,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这荒山野岭除了迎亲的鬼队伍都不该存在人烟的地方,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人可是失踪已久,凤如青立马叫停了轿子,冲下去朝着那人追过去――
第170章 比翼鱼·师尊
抬脚的众鬼全部傻掉, 喜乐戛然而止,两个鬼婆婆急急忙忙的去拉凤如青,“新娘子怎么能下轿啊上神!”
可是哪里还有凤如青的影子, 她已经一阵风似的掠出去,追着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的身影, 朝着山林的深处而去。
那人影周围散着淡淡华光, 如同月华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并不刺眼,却如梦似幻, 让人恍惚间以为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影。
不过凤如青一路追到了山林深处, 到一处断崖的边上, 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手指并没有穿过那虚影,而是落到了实处, 凤如青才站定,看着那人的侧脸, 莫名其妙的出了一身的汗, 被夜风一吹, 她整个人一个机灵。
片刻后凤如青有些喉咙发紧地开口, “……天道?”
那人并没有挣开凤如青, 慢慢回头, 面色柔和地看着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寒星般的双目充满疑惑和新奇, 不知是对眼前的凤如青, 还是对这个世界。
“真是你,你去哪了?为什么不降天罚?为什么不散功德?”凤如青迅速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天道却并未开口,只是越过凤如青,看向她身后的幽暗山林,看向远处。
凤如青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群山连绵,看到大地迅速变换着,这世界的更迭和种族的兴盛衰败,最终都凝聚成了他眼中一线幽光。
凤如青屏住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在迅速随着他眼中的这一线幽光看到了整个世界。
她听到花开花谢,听到河床干涸,听到万物在春天复苏如孩童长大般抽枝发芽,也听到数不清的人间悲欢。
她看到日落月升,看到因果轮转,看到生死轮回。
待到她终于从这一线幽光中回过神,双膝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天道这时候才反手托住了她的身形,对上她蕴着天地万物,盛着悲欢离合生死祸福的双眸。
“何需我?你不是做的很好吗。”他说,“我看着尘世,却从未走入过尘世,我无能予它更好的将来,你却可以。”
“你从尘世来,也曾数次为这尘世死,”他拉着凤如青站直,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你爱这尘世中的人,在为这尘世奔波,你吃了我用来承载世间至纯根源的白莲,教会了他人间情爱,与他即将永结为好,还找我做什么?”
凤如青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她人站在这里,可是她却闭上眼,便能够感受这世间万物。
她仿佛在天空,在海里,或者在任何地方。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想到众神对她的指责和讨伐,声音飘忽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出现了,是生我的气了吗?”
像众神说的,因为她忤逆天道,因为她砸碎了天宫毁掉了天池,所以天道生气,放任轮回秩序崩塌。
天道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妖魔族和神族的未来,包括人族在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后的未来,他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世界确实不再需要他责罚奖赏才能维持轮回。
“我要去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天道说完,便挥手,衣袍之上的雷纹在他的指尖活过来,朝着凤如青的身上涌去,并没有落在她的衣袍之上,而是化为一条雷纹发带,如有生命般缠缚在了她的头上。
“送你个新婚礼物,雷纹带能助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无需顾忌任何人。”
天道对着凤如青说,“闭上眼。”
凤如青有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她想要问的问题也有很多,她心里抗拒着闭眼,可天道的话音一落,她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到虚空云雾之中,一个小男孩在长大,生来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毕生都待在那片虚无的云雾之中,俯瞰这尘世的一切。
他本不知善恶是非,看得多了,才开始懂得。
他也因此错判过无数人间事,打个盹的时间,世上千年,各种大错酿成。
无人告诉他要怎么做才对,可他从不敢休息,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似乎已太久没有休息过了。
凤如青看到他身形又从大变小,变回了孩童模样,他打了个哈欠,似乎累极了,闭上眼便沉睡在了一片云朵之上。
等到凤如青再度醒来,她身处在花轿当中,喜乐声音欢快,他们仍旧走在路上。
凤如青掀开了轿帘四处查看,鬼婆见了立马大呼小叫的将她脑袋按了回去,“不行不行,新娘子不能朝外看!”
“上神且忍忍,我们就快到了!”
凤如青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可是她朝着头顶摸去,在凤冠的下面,确实摸到了发带,她将其解下来拿在手中,便正是天道给她的雷纹带。
她问喜婆婆,“路上可有意外?”
喜婆婆喜滋滋道,“顺利得很呐,今夜连个过路的野鬼都没有呢!”
凤如青眉头微皱,捏着手中的雷纹带,一路上都在想刚才的事情。
那个应该确实是天道,否则以她如今的神力,无人能够给她编织这般逼真的梦境,还将这雷纹带系到她的头上。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干了?
直到花轿落地,凤如青听到外面的喜乐和热闹的人声,这才稍稍回过神。
她想着等到夜里她先同施子真商量过,再考虑要不要告知众人,勉强收敛心神,她勾了勾嘴角,将雷纹带暂时缠在手上,去扶施子真伸入轿子来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