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貂裘

第六十三章惊雷(1 / 2)

屋里情形浑然不似桓琨所说的情形,他进门时可谓是毫无防备,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动,刚转身,茶杯往他额头砸下,瓷盏落地碎个精光。

雨是越下越大,檐下漫成了一片水帘。

屋子里,芸娣望着桓琨额上的红印,还有淌下来的茶渍,顺着下巴流了一脸,滴在衣领上,也是惊呆了。

她万没有想到进来的会是他。

早在他进屋之前,她便醒了,醒来发现身处这间精致富贵的屋子,而且手脚没有被绑住,根本不像对待一个奴隶的,当下存了警惕,之后又听到外面的动静,怕是那男人来了,这才躲到门后边以待时机。

“丞相您疼不疼?”

桓琨看她的眼神越发幽深,芸娣以为是错觉,眨眨眼,桓琨口吻淡淡道:“可有帕子?”

芸娣从怀里寻出一条帕子,桓琨慢慢擦拭额头两颊,来回拭了好几遍,仿佛沾到的是毒药,他一点都不想沾到,甚至擦得下巴隐隐起了红痕。

察觉到芸娣惊疑不定的目光,桓琨慢慢停下来说无事,又稍作解释了下来龙去脉,“此处是谢府,带你来之人,是谢玑,在这里待些时辰,等雨停了,我带你回去。”

谢玑这名字如雷贯耳,芸娣眼前不禁掠过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想来就是此人了。

第一回见面,桓猊称他是自家人,后来桓谢两家联姻的事传遍建康城,那时她便想此人可能是谢玑,如今正是得到了印证。

只是谢玑在建康城中素来为恶,如何会愿帮桓丞相,细想来,可能是收钱了,可谢玑能收钱,桓丞相却不会行贿赂之事,应当是二人之间有过交情。

耳边又是桓琨这番话,他口吻温和却不容人拒绝,芸娣心跳如鼓,“回去哪儿?”

“回家。”

这二字不轻不重落在她心上,犹如一只小手抚平皱褶,又胀胀的鼓起什么来,芸娣道:“您都知道了?”

桓琨见她圆眼儿抬起,双目流动,肌肤犹如奶白,指尖仿佛窜过一点酥麻,“如何不知,从未听你说过爱看戏,腻在戏馆半日功夫,不正是要等谢五郎回来,如此行事固然能出了城,但走不远多少,先从长计议,这里旁人不敢将如何,你安心便是。”

他言辞之间满是在安慰口吻,芸娣轻声道,“丞相不怪我欺你您?”

“欺我什么?”桓琨微笑,“可是指那三年之约,我未信,怎么能叫欺我?”

芸娣越发诧异,同时心生好奇,“您哪儿瞧出破绽?”

“旁人不知,我却是知道你素来是不受拘束的一个人,都督府又怎么能困住你。”

他知道,她是由狼养大的,野兽之间的搏斗从不讲情义,而是如何去争取最肥美的猎物,她眼中的猎物不是权势富贵,而是自由,随心所欲去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原以为她待他终究有几分不同,但留给她的玉佩,身边的月娘,她弃之不用,最后也想一个人独自远走,仿佛生来便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样的她,又让他格外心疼。

但他不会让她逃。

他尊重她一切抉择,包括骗他,与长兄甚至有了那样的纠缠,但前提是,做这些事必须要在他视线内。

越出他视线半步,都不可能。

这辈子既然认定,就不会放走她了。

男人凝落在她面容上的目光不觉渐深,芸娣心下正有察觉,倏地,窗际滚过一道惊雷。

耳边轰隆一声,她下意识抬眼,窗上的雪光照亮男人的脸庞,温柔深邃的目光直射入心里,不禁然的,芸娣眼里掠过一丝惊意,随即温热的手掌贴住她后背上下轻抚,带着安稳人心的温度,桓琨在她身畔低声道:“莫怕。”

薄热的呼吸吹拂在脸颊上,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酥,芸娣心跳如鼓,轻声嗯了一声。

雷声滚落下去,随即消失在腾腾大雨中,屋内却很静,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纠缠起伏的气息。

男人目光一点点凝在她脸上,幽深似海,芸娣呼吸微窒,忽然从他怀里抽身而出,“外面雨似乎小了些,我去瞧瞧。”

她未看男人一看,径自开了一面窗扇,清冷的秋意吹鼓而进,夹杂着一丝湿润的雨气,气息清鲜,灰蒙蒙的背景中,她立在窗边,并没有回头,梗着脖子看向窗外,声音轻轻的,“外面雨渐小了些,看样子待会就能停,丞相今日是来谢府赴宴?”

桓琨颔首,“明日便是重阳,宫里有宴,这就先办了小宴,”注意到她鬓发荼靡簪上落了碎屑,下意识伸手拂落,拈在指尖揉碎,越揉越烈,“一年里只有这日亲人团聚,赏月安康,说来也是短暂,只得一夜罢了。”

芸娣背向他,并未察觉他这一细微举动,柔声道:“只要心意相通,哪怕远隔天涯海角,也阻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