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沉吟一声,“它似乎依旧是清醒的,我的感觉就是,一旦这冰层融化,它会立刻活过来,毫不犹豫地袭击我们所有人。”
她说着向桓山君投去一个歉然的目光,示意自己并非攻击他的冰灵力无用。
后者先是一愣,接着白了她一眼,仿佛颇为不爽,因为她将他想得太过小肚鸡肠。
苏旭不由看向站在冰晶另一边的人,“王上早就猜到那魔修会变成这个样子——呃,或是会留下这种东西?”
“你以为这是什么?”
离火王不答反问道。
苏旭微怔,接着重新打量起冰晶里的黑雾,那一丝雾气,宛如一片轻柔薄纱,当初扑面而来时却迅疾凌厉如闪电。
先前曾猜测过,那魔修兴许是闇魔教徒,也就是噬魅的崇拜者。
他们都想要变成雾魔。
“这不会是那个魔修——等等,难道他并非是死了,而是变成了魔族?”
“不错。”
离火王赞许地颔首道,“先前你说起这人,我就想玄火教为何要囚禁他,他们若是想从他口中知道什么事,必定也与他们的大计有关。”
魔修还能有什么大计,无非是如何变成魔族,如何召唤他们的圣神临世。
咦?
“玄火教其实已有多年,不曾有信徒真正达到洗练之境,也就是我们说的变成魔族。”
莪山君摸着下巴道:“这些年来他们偃旗息鼓,也有这缘故——你看他们战力如何?是否称得上一塌糊涂呢?”
对于一般的修士而言自然不是,当年慕容遥的师父张长老还被重伤,有个斩龙峰弟子还因此牺牲了。
然而在这些大妖眼中,玄火教魔修的战斗力,在没有古魔降临、不召唤魔族的前提下,确实不够看的。
“而他们去年却出来作恶了,红叶镇那惨案便是开始,韩芸娘或许是他们的目标,因为她和雾魔诞下了后裔!”
苏旭恍然大悟,甚至低声爆了粗口,“那个魔修!说不定韩芸娘的事是他说出来的——假如他们同为闇魔教徒,或者说他是否就是当年将韩芸娘拐走的人呢?”
韩曜的母亲少年时与人私奔,回来以后就疯了,而且还生下了一个魔族。
——通常来说,哪怕是雾魔,他们也不会热衷于欺骗少年少女的情感,再让他们生个孩子,因为这真的没必要。
所以,她很可能是通过某种祭献仪式,或是那些魔门中奇奇怪怪的手段,与真正的魔族交合了。
……
里界边缘。
韩曜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行走。
因为这地方没有昼夜之分,也不见日月星辰,故此无法判断时间。
不同的地点和经历,会让人对时间的判断产生一些错觉。
譬如被监|禁在封闭囚室的人,独自置身于安静环境里,有时候他们可能认为自己已度过了几个时辰,但实则一刻钟都不到。
韩曜倒是没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概念,他不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度过了多少时辰,亦或者多少日子,事实上随着他越发深入,他就越发没有了“思考”这种行为。
他只是凭借着本能不断向前,不断吃掉任何一个他见到的魔族。
这些魔族,生前都是妖或人,他们也都怀着零零散散的片段般的记忆,那些画面被灌注进他的脑海中,奇妙地被转化成了信息。
然而,这些信息很难再引起他的反应。
他只是被动地接受着,仿佛不断化作各种记忆中的主角。
他经历过一场灾难家破人亡,经历过后院争斗痛失子女,也经历过被修士追杀,被挖走妖丹剥皮拆骨的疼痛,也经历过被关在笼中最后被卖给妖怪,被利爪撕裂肢体又被尖牙剜去皮肉的折磨。
他浑浑噩噩地看并感受着这些死前的最后一幕。
他能体会到那些灭顶的恐惧和绝望,也能体会到身躯四分五裂的痛苦。
韩曜接受了许多记忆,有些是关于生前的过往,所以他甚至知道了一些妖族间的辛秘,然而大多数都是这些临死前的记忆时,让人的身体和精神遭受双重的折磨。
朦胧间,他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些想法。
有什么事不对劲。
对了,那些人明明是死在人族修士或是妖族手中,为何会变成魔族?
难道不是除了魔修之外,只有被魔瘴污染,或是被魔族杀死,才会发生那种事吗?
等等。
我为什么会以为他们必须要那样才会变成魔族?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为什么这些魔族不曾想要吃掉我?而我在一个接一个地吃掉它们?
我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要做什么?
在那些纷乱繁杂的记忆、闪回斑驳的画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