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没有,亦是什么都不是。
苏幕再提醒:“公子,剩下的交给手下人来做吧,公子先回屋吧。”
“爹爹,娘说给爹爹绣了个好看的荷包,我们进去看看嘛,爹爹……”女童撒娇引得苏应寒浅浅一笑。
“好,我们去看看。”说着便转了身,对苏幕说:“这里人很多,耐心点。”
连苏幕都没有多对她说一句话,可是他分明认出了她不是么!
分发还在继续,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摔在角落里的她。
白樱忽然笑起来,究竟在笑什么,究竟在笑谁她不知道,她只晓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七年了,七年了啊……七年前她离开了他,留下那么简短的一封书信让他等他,看来他终究是没有明白那一句“等她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相遇到相知,最后到相离,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戏码。喜欢他,尊敬他,仰慕他,可他的心意是什么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一厢情愿的去为他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一厢情愿的去为了他伤害所有的人。为了他叛离蓬莱,为了他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已,为了他她甚至可以与死生老人交易,献出自己后半生的性命来换他后世安好……
可是他呢,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曾经有个叫做白樱的女子为他已经付出了一切。什么都不为自己留下,她什么都没了。
从清晨到暮晚,她都没有离开秦桑边界。
直到苏应寒出来再见她一面,“姑娘,我们认识吗?”
再问一遍,还是如利刃一般的话语一下将她本就不再完整的心刺得鲜血直流。
他们认识么……他们怎么可能不曾认识呢。
只是现在要白樱该如何回答,是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既然他这么问不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忘了她了么……
那么,再继续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终于,在苏寻的搀扶下她站了起来。
身形不稳却屡次避开苏应寒去扶她的手,最终开口:“是我认错了人,我们从没见过。”
摇晃着身子,带着苏寻离开苏家,离开秦桑,再一次离开了这个叫做苏应寒的人身边。
那是她最后一分尊严,带着属于他们的孩子离开,不再提起任何有关从前的事情。不管自己曾付出了多少,不管自己曾经为了这个男人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只是端着自己最后一点点自尊心。
离开。
那一次,苏寻曾很多次回头看那个穿着一身庄严紫衣站在苏家门前迟迟没有转身的苏应寒。
或许是血缘之间的芥蒂太深,苏寻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的爹爹,亲生爹爹。
是他阿娘在梦中喊过的那个苏公子。
可是,在多次回头之后苏寻亦是下定决心跟着他阿娘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这里。
回到百里边界,回到醉翁山中,从此再不出山。
而在这之后,白樱的身体情况恶化的越来越快,整日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会牵得浑身疼痛不已。
早年将自己折磨得太惨,而到了今时今日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瞬间找上了她,更是不留余地的要夺走她本就所剩不多的时日。
只是,最令她自己痛恨的还是她自己。
已经为那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已经将自己折磨成了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为什么还要屡屡想起那个人来?
在醉翁山中经常让她想起曾经与苏应寒一起在秦桑边界山头生活的日子。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甜的,那时候的一切都是现在唯一支撑她苟延残喘的信念。
现在的白樱一点都不想再看见苏寻,似乎只要一看见这个与苏应寒有关系的人她就会想起自己的付出而得到的却是那样深深的背叛。
她四处躲藏七年,而他却在这七年间娶妻生子,成为苏家的家主,成为一个健全的人。
从前白樱是再希望不过苏应寒能够拥有这一切,可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真心祝福他。
都说当一个人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会因为那个人过得很好而开心,可白樱现在才明白,她根本做不到像那句话说的那样大度。
她从来都没有比现在更奢望站在苏应寒身边的那个人是她,从来都没有抱着这么可望而不可即的执念。
苏应寒苏应寒苏应寒,在她心中始终都只有一个苏应寒而已。
因为她的心一点都不大,除了那个叫做苏应寒的人,再也看不见容不下任何人。
只是那个一直都被她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个苏应寒不是从前那个苏应寒。
现在的一切,都不是白樱想要的结果。
拖着病痛累累的身子再苟延残喘了一年,在初雪的那个夜晚她终于对苏幕说了自苏家一别后的第一句话。
白樱说的是,将这竹屋的名字,改成思寒居。将苏寻这个名字,改为白寻。
她恨,她很恨。
可,不管再怎么恨她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到了垂死的这一秒,她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