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薛青的眼角一抽,她本来就坐在窗边,对着琉璃窗敲了敲,外面的丫鬟被吓了一跳,露出了讪讪的笑容来。
“进来吧。”岑夫子让丫鬟进来说话。
丫鬟利落地推开门,禀两人道:“柳夫人还有林二小姐过来了。”
钱宝儿听到了这话,蹭得一下就站了起来,见岑夫子看着自己,才坐了回去,在凳子上扭捏了一下,小声央求夫子:“岑夫子……”
岑薛青哭笑不得,难道她就不担心昭昭了?合拢了书卷,“我也想知道昭昭是个什么情况,一起过去看看吧。”
钱宝儿露出了笑容,重重点头,说话也甜滋滋的,“夫子,我们一起去。”
钱宝儿压住了步子,跟在岑薛青的身后,两人到了正厅里,柳氏、昭昭、何管家都在堂中。
周旗并不在场,他觉得无脸去见那位曾征战沙场的老人,就直接回家了,等回家让爹娘安了心,他还要再去一次桐花村。
昭昭在家里只是简单说了状况,现在说的详细的多,尤其是何管家帮了大忙,要与钱家说清楚,“幸好管家叔叔多问了一句,不光是借了马还借了人,不然的话,路上都要多耽误一些时间,夜里黑漆漆的,看不清路,地上还都是泥泞,是管家叔叔让人开路。”
何管家笑着说道,“能有些用就好,幸而不曾耽误事,我们到桐花村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寅正,把住在河边的人给一一喊了出来,就决堤了,真是太巧了,当时看到了决堤,我都愣住了,要是耽误的时间但凡长一点,只怕人就救不全。”
柳氏双手合十,“可见是苍天怜爱,给了人一条活路。”
她心中觉得是老天爷保佑,要不然怎么会有昭昭见到那些情形,丈夫领着人一夜连轴转,终于是毫无人命的伤亡。
周老夫人奇道,“当时天都还没有亮,外面下着细雨,只怕把人给从屋子里喊出来不容易吧,又黑又冷,谁愿意出来啊。”
钱宝儿的身子往前倾,也很好奇昨晚上的情形。
“如同老夫人说的,确实很难,在决堤之前谁都想不到会决堤,想着何必呢?太麻烦了,天亮了也不迟。”
“别说是百姓了,就我昨晚上都还在想,有必要吗?会不会小题大做了,只能够说林大人果断,为了万一的可能性坚持了,也才能够救了那么多人。”
“林大人在下令把人拽出屋子之前就立了规矩,不能因为人有病、孕妇或者是其他缘由耽搁。所以行动起来很快,就算是这样,周家的那些下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有个老太太瞎了眼睛,当时村长都别开了投,周家人的神色也不好,几乎要哭了出来。”
至于说钱家的下人,他们曾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最是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一开始就只听林鹤一个人的吩咐,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坚定完成任务。
“还有最后一户靠近山坳坳的人家,是个脾气大的猎户,好不容易把人捆住给压到了地方,结果到了村长家一松开绳子,他操起了放在旁边的锄头,就挥向了林大人。”
昭昭看着柳氏的脸色一白,连忙说道,“幸好何管家在旁边,把人给拦住了,爹爹无事。”
柳氏深吸一口气,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都是颤颤巍巍,把两只手搅在一起,才勉强让手不再颤抖。她站起身子,对着何管家郑重行礼。
何管家侧过身子,避开了柳氏的大礼,钱宝儿笑嘻嘻地跑过来,拉住了柳氏的手,“伯母,您不用同何叔客气,他就是个热心肠的,您家做的小吃何叔也很喜欢,晚些时候多送他一份就好了。”
钱宝儿还知道,这次帮忙的下人,祖父都会多给一些赏银,在这个场合就不适合多说了。
何管家含笑说道:“我还怪喜欢吃松花蛋的。”
柳氏自然是点头应下了,钱家可以说在这里桐花村危机里帮了大忙,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何管家感慨说道:“就像是小姐说的,我只是做了当做的,林大人是个好官,我佩服得紧,要知道做成这些事并不简单,就算是预料到要下雨,有谁能够预料到决堤呢?林大人是很有魄力之人,我十分佩服。”
昔日里林鹤在他的心中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说话也很和气。昨晚上让何管家见到了林鹤身上的另外一面。
以前总听人说什么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应当是什么样的,何管家总是无法在心中对应上形象。
跟着林鹤走了一遭之后,青天大老爷应该是什么模样,何管家就知道了,那就是林鹤这般的模样。
寒暄了小半个时辰,昭昭同岑夫子请了假。
岑薛青点点头,“差不多要半个时辰时间,我会送些膏药过去,涂在伤处不会留疤。”
柳氏感激岑夫子的好意,“多谢岑夫子。”
钱宝儿有些奇怪,没看出昭昭受伤啊,等到柳氏和昭昭离开,岑夫子才解惑说道,“你若是骑马几个时辰,难道不会伤着腿?昭昭只是不说,不想让家人担心。”
钱宝儿想着自己刚骑马的时候,不过是一刻钟时间就觉得双腿火辣辣的疼,顿时眉头死死搅着,觉得昭昭怎么那么能忍,刚刚脸上红扑扑的,都没有看出来有什么难受。
岑薛青丢下钱宝儿前行一步,早些做出膏药,昭昭才少受几分罪。
昭昭的腿确实伤得厉害,回去了以后,石竹在给昭昭更衣的时候,惊呼一声,“二小姐!”
“嘘……”
只可惜昭昭制止迟了,柳氏和林清薇两人已经绕过了屏风,看到了昭昭的中裤。
白色绸缎中裤上沾染了血迹,因为时间有些久了,衣服贴在了大腿内侧,裤子和肌肤黏在了一起,现在分开只怕都会引起疼痛,林清薇见状刷得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柳氏在听到了岑薛青说要送膏药,就猜到了昭昭肯定是伤了,没曾想伤成这样,小心翼翼把裤子和伤口分离,昭昭原本红润的面颊雪白了起来,用小手捂着口,才不会痛出声。
柳氏也掉了眼泪,“你这孩子,就不应当让你一起去钱家的。”她同时还心想,这一次之后丈夫就果断了一些,这种罪再不能让昭昭受了。
“娘,我没事。”昭昭小声说道,“就是一些油皮,我等夫子的药送过来,用了药就好了。”
其他人都穿得整整齐齐,唯有她衣冠不整,脱去了中裤露出了藕节一样的小白腿,昭昭圆润如贝的脚指头不自在地动了动。
林清薇见状眼中犹自含泪,却忍不住笑了,“你还害羞了?”
“我想盖上被子。”昭昭小声说道。
柳氏也怕她着凉,给她盖上了薄被,又在屋子陪着昭昭说了话,看着小丫头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半合拢成了扁扁杏仁状,她一夜没睡,又累又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犯困了,只是强忍着没有睡。
林清薇见状点燃了安神香,看着昭昭最后的挣扎也无用,小小的胸膛规律起伏,显然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