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看起来很高兴?”燕帝坐在椅子上说, 伸手从张伴伴那里接过一杯茶,润了一口。
左相道:“皇上, 这是我们的机会,这老太监, 认识的人其实并不少,宫里头不少老人都见过他, 就是最好的人证,得抓紧机会呀。”
左相如今已经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 而燕帝只是垂了眼睛,又喝了一口茶。
愉妃的死没有让他们反目成仇,而贵妃的死将他俩反而拉的更近,这个局面不得不说令人啼笑皆非。
左相没有着急,他知道燕帝的软肋在哪儿,便继续说:“北疆已经开打了,凭大夏的将领,若无意外是无论如何不能跟樊之远对抗的。皇上,您难道是等待着樊之远大胜得归,进一步立功封侯吗?那时候的怡亲王怕是百万将士齐声造势,众望所归,不是摄政王,却更似摄政王。”
他这话可能听多了不痛不痒,然而下一句就让燕帝绷不住脸。
“就差黄袍加身,大概便能如太后娘娘所愿了……”
“咳咳……”燕帝忽然一阵嗓子发痒,猛烈咳嗽起来。
他的失态让左相放下心,袖手在一边等着,脸上带着微笑,他知道燕帝一定会同意。
然而这咳嗽仿佛到了肺管子,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咳越烈,燕帝整张脸都涨红了,甚至连手里的茶都端不住掉落在地上。
左相那点笑意也凝固在唇边,看着有些不对劲。
“皇上!”张伴伴听着声音匆匆跑进来,在左相惊疑的目光下,利索地取出腰间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扶着燕帝给他吃下,又匆匆在桌边另倒了一盏茶,燕帝就着他的手猛灌两口,这才缓缓平息下来。
终于左相问道:“这是怎么了?皇上的龙体有恙,还没好吗?”
张伴伴回答:“自从皇上被王爷气倒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利索,加上秋季干燥,便有些干咳胸闷。”
“寻个太医来看看。”
燕帝摆了摆手说:“无妨,已经好多了,左相不必忧虑。”
左相的目光在燕帝因干咳而涨红的脸上停了停,带着一丝怀疑和忧心,现在这个时候燕帝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不然功亏一篑。
“还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大燕江山可还系于您一人呢。”
燕帝点头:“朕知道。”说话间他已经平缓了气息,不知道是那药有效,还是真的只是秋季干燥所致,仿佛刚才的失态不过是一个错觉。
“那方才的提议……”
燕帝深吸一口气,眼里带着决绝,他阴沉的目光紧盯着左相道:“朕被逼无奈,方出此下策,将来若入泉下,自会于李家列祖列宗面前请罪。”
左相顿时笑了,恭维了一句:“皇上乃是卧薪尝胆,一切都是为了江山正统,相信诸位先贤必然能够谅解。”
燕帝轻轻地自嘲了一声,没说话。
等左相一走,燕帝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内殿说:“今晚摆驾长秋宫,你把那药拿过来。”
张伴伴犹豫了一下:“皇上身体不适,不如再修养几日,那药吃多了总觉得不太好?”
燕帝冷笑着,眼里带着嫌恶:“朕要是不去,左相这老狐狸可就起疑了。”
这下张伴伴便再无话说。
左相回到相府已经很晚了,不过他还是连夜写了一封密函交给了心腹:“送去卿华楼。”
“是,大人。”
左相在书房里跺了几步,心里微微有些不平静,接着练了一会儿字,临近子夜,终于等到心腹回来了。
“大人,清清姑娘安排好了,已经派人出发,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混出城。”
左相慢慢地将最后一笔落下,忽然问了一句:“可有人跟着?”
“有,武功不弱,若不是大人未卜先知,早就派人在暗处看着,还发现不了。”
“对王爷,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左相点点头,他抽出了另一封信函递过去,面色淡淡道。“听说山海书阁新到了一批云舒纸,明日去买些回来,老夫试试。”
“是。”
“对了,宫里可有消息传出来?”
心腹道:“皇上今晚在长秋宫留宿,晚些时候还要了水。”
闻言,左相那点不安也放下了,“甚好,来人,安置吧。”
他心情极好地离开书房,披着星辰回寝。
两国开战,特别是大战,当武器配置差不多,人数亦类似的时候,这仗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胜负,哪怕一方拥有杰出的将领也是一样。
夏国毕竟是大国,樊之远当初花了近四年时间才一点一点将夏军打退,拿回了五州之地,可见不容易。
只要大夏坐镇的不是一帮贪生怕死之辈,这仗就有的打。
大夏四皇子领兵出征为的就是胜利,显然不会像曾经大燕的沈家军一样碰了面就逃了。
短兵相接了几次,具是试探。
然而就这几次,他也体会到了樊之远的厉害,光看战场上留下的两方尸体数量便能说明谁更胜一筹。
虽然很不甘心,可他不是冲动之人,按耐住了。
“殿下,京城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