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随着赵元的那番话说出之后,就已没有人再去注意马宛了。
照马宛的说法,邱言是靠着他祖父马阳的人脉,才考中的解元——这事倒也容易被误会,当初剑南道的主考齐正源,与马阳有着师生之实,在一些马家人看来,自是邱言沾了马阳的光。
其实,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越是这种事,越要避嫌,如果邱言不是靠着一篇兵策,退了沼人之兵,更是直达圣听,就算他的文章写得再好,齐正源都不会点他做解元。
当然了,这些事情,马宛看不出来,不过,他说前面说邱言是靠着自家,本身学识不足,想拜入理宗书院而不可得,后面赵元的一番话,却像一个巴掌一样,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
邱言哪是拜入门中不可得,而是驳倒了对方的门人弟子,连小陈先生都被惊动了,要收他为徒,反而被他拒绝了!
这事已经带有一些传奇味道了,日后邱言若是登上庙堂,有所作为,那史官写史的时候,肯定要为这件事单独列出一两句话。
可不要小看这一两句,要知道官方正史,那是要名传千古的,为后来人所诵读,甚至将来可能成为科场试题!
当然,这都是后话,但眼前的影响也很明显,至少诸人看向邱言的目光都有了变化,再也没人将马宛的话当真,日后流传出去了,反而要让马府留下话柄。
马宛注意到气氛变化后,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有着懊悔和怒气,偏生发泄不出来,对邱言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邱言却开口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话中甚至有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味道,立刻像是滚油落入了烈火之中,彻底激起了马宛的怒火!
怒火中烧,令理智褪。
啪!
马宛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脸涨的通红,口中高声喝问:“怎么?还要教训我不成?我马府如何做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就算你有着才学,可当初还是靠着家祖才能发迹,莫非现在有了成就,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面对气急败坏的马宛,邱言却是面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如此局面,淡淡回应:“马公一生为国为民,通古博今,对我多有指点,我亦铭记在心,当初也曾常挂嘴边,马相则对我说‘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这话,是至圣先师对自己学生说过的话,意思直白,就是行动在先,说话在后。
“时常挂在嘴上的话,未必有用,”邱言看着马宛,眯起眼睛,“如果你这般张扬,就更加不对了,须知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你这番作为,如果传了出去,别说固然会说我邱言知恩不报,却也难免非议马府,说马家人挟恩图报!你一人所为,却要连累整个马家,如此作为,可谓愚蠢!”
邱言的话毫不留情,说的马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既然看出了对方敌意,邱言又怎会自捆手脚?不过,他知道这里不是了结恩怨的地方,说出这些话,只是为了动荡对方之心,然后布下暗手。
“这马宛虽说教养不够,但生于书香门第,又居于东都这样势力云集的地方,不可能分不清轻重,而且他态度转变的太过突然,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马宛的所为,给邱言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这样的人肯定不是马家精华,所以邱言倒是不担心因此恶了马家,如果马家会因马宛的缘故,对邱言有所打压,那也说明这个家族没什么前途了。
不过,事后免不了要上门请罪,将事情说清楚,做出一定的姿态,如此一来,反而可能和马家拉近距离,显得交情非比寻常。
而他这番不留情面的斥责,也让旁人了解了其人的行事准则,各有所思。
正好这时,酒馆小二托着几盘菜走了过来,韩卓见了,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好了,年轻人嘛,都喜欢一逞口舌之快,其实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来,别管琐事了,先尝尝这家店的菜色。”
他的话,算是给了马宛一个台阶,后者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但在随后的时间里,马宛却是如坐针毡,一个人默然不语,也不见有人与他交谈,反观邱言,却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韩二小姐韩薇儿,与邱言更是一副交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马宛眼中,让他越发不忿,心中火气越发旺盛。
邱言自然有所感应,眉头微皱,他并不想因此人而与马家生隙。
“这韩二小姐刚才帮我解围,我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越是这般,越要激起马宛敌意,看来等会还要另做准备,最好能托韩卓给马家捎个话。”
另一边,看着马宛和邱言的表现,韩卓摇了摇头,对马宛感到有些失望。
“马兄这些年外放为官,对儿子疏于管教了,以至于言语无状,希望经历了今天的事后,他能吃一堑长一智……”
想到这,韩卓的视线又落到了淡然自若的邱言身上,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