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匀猜测此物隐藏的玄奥时,邱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等我离开京城,这工坊肯定要被一些人惦记,到时也会有人去拉拢陈家,但既然你今日答应了我,那就不能任凭陈家动摇。”
这话一说,登时就令陈匀一个激灵,将脑子里的种种杂念尽数驱散。
“侯爷你要离京?”口中问着,这陈匀的脑子里却顿时转起诸多念头,思索着邱言透露这话的用意,以及为何要离京,还有便是由此所造成的影响,林林总总。
但最后,他的心念都集中到了,邱言对陈家的嘱托之上,顿时冷汗淋淋。
“不错,这两年间,我坐镇京城,梳理社稷阴阳,人心脉络,已经初见奇效,只不过有些事情,并非是被消除了,而是隐藏起来了,所以我这次离京,自是要激起不少风波,但正因如此,才有意义。”邱言说话的时候,看了陈匀一眼,后者面色陡变。
“原来是这样。”陈匀点点头,跟着压低声音,“不过,也不瞒侯爷,我如今虽在陈家有了些身份、地位,但陈家里面,终究还有嫡系大派,他们的力量很大,不是我能对付的。”
“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家族,喜欢多方下注,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邱言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再怎么分散摆放,终究还是逃不出整个部洲,这是放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用的,这一点,你家老祖应该很清楚,所以不用担心做不了主。”
这话说的并不算完全清楚,但陈匀却不追问,只是点头应下,今时不同以往,就算邱言还是语气平实,可陈匀却不敢等闲视之,邱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反复品味,想要找到背后真意。
等说完了这些,邱言微微一笑,将越发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就听他道:“陈井,最近可曾归来?”
陈匀摇头道:“没有,他从士林归来之后,仿佛有所感悟,游学天下,许久没有消息了。”
“哦?这倒是个有心人了,或许能有名传后世的成就,”说着说着,邱言直视陈匀,有些告诫味道的道,“不过,陈兄你如今的心境,与当年也不相同了,凡物太多,杂念深重,于修行之道不利,长此以往,必然止步不前。”
陈匀听了,叹了口气,摇头道:“当不得侯爷如此称呼,至于这日后成就,终不能强求,我出身所限,走到如今已是因缘际会,若非侯爷贵气相助,已然沦为废人,只能在边缘之地苟活,如今有了转机,却也越发身不由己,毕竟不是嫡系。”说着,又朝邱言行了一礼,语含苦涩。
“嫡系、出身,”邱言咀嚼着几个词,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就算是千百年后,怕也无法真正改变,因为人毕竟是人,不过你今日的地位、位格,同样也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这些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这片工坊,是邱言下一步计划的核心之地之一,如今将陈家拉拢进来,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很快就离开此处,重回政事堂。
是夜,他在邱府见了自己的三名弟子。
那三名弟子从士林归来,各有收获,与邱言对答间,邱言便明显察觉到,这三人对知行之道的领悟,各不相同。
“三移尚见,平铺直叙,见了一件事,便观察之,从里面得到理,若是知道了某个道理,便会试着施行,从而加以印证,看似最为平常,但也最是不容易,因为没有半点要走捷径的意思,对身边的万事万物,都有留意,耗费心力实大。”
“孙逊则善思,以思为行之根基,或许一个念头中,就推算出无数可行之事,但最终会挑选最为精妙、有用的那个。”
“至于武蒙,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将知行之道看做是练武、习武的功法,作用于自身,而又将自身当做验证学说的工具,往往是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平静下来,再思索里面的道理,学会了反思。”
一番交谈,邱言隐隐从三人身上,看到了三条道路,那道路各有不同,有的漫长,有的曲折,有的奇诡,各有优缺,但他并没有打算斩断其中的哪一条道路,而是试着去帮助三名弟子完善。
士林之行,经历诸多,尤其是最后的半年时间,三名弟子可以说是沐浴腥风血雨,心境大有变化,也生出诸多疑问,现在一一问出,邱言则是有问必答,他实有四身,贯通阴阳,明见古今,遍及星空,通晓虚实,这般见识转化成学识道理,将三个弟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抽丝剥茧、深入浅出的解析,令他们都感大有裨益。
师徒问答的时间很短,但对后世的影响,却十分重大,只是三天之后,邱言便就上路了,身边只跟着孙逊与武蒙两人,郑云和孟三移则留在京城,主持知行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