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凡第一次走入知行书院的时候,心情是充斥着激动和忐忑的,为了这么一次机会,他付出了许多。
陆凡出身并不好,但他并未认命,为了能改变命运,从来都是精心研读经义,不敢有一丝懈怠。
只不过,家贫之下,终究还是受到影响,先不说没有钱买书,只能借他人的书籍过来抄写,便是家中农忙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放下学业,回家务农。
陆凡的上面,还有两名哥哥,只不过这两人对读书并没有多少兴趣,对于自家的境遇,也没有任何看法,除了时而羡慕那些财主老爷们的奢侈生活,就是抱怨官府不能给他们发放银两,让他们也如秀才那样,可以直接支取钱粮,省的日日劳作,一年到头,还没有多少收成,大部分还要上缴。
不错,这陆家其实就是佃户,祖上也曾有地,但早就变卖干净了。
而每当这个时候,陆凡便会劝慰两个哥哥,告诉他们只有自己发奋去学,自己有了学识,有了本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单纯抱怨是没有作用的。
对此,两个哥哥总是嗤之以鼻。
不过,父母却很优待陆凡,虽然家贫,却也尽量满足陆凡的用度,可这也让两个哥哥很是羡慕,总是找机会差遣陆凡,不让他能安心读书。
不过,陆凡也清楚,像自己这样的家庭,收入稀薄,人口却不少,每年的收成勉强只能糊口,想要支持一个人脱产去读书,那是绝对做不到的,正因如此,他从来不会反驳自己的哥哥们,而是读书的时候专心读书,做农活的时候,也是任劳任怨,专心致志。
这样踏实的态度,终究有了回报,一年前陆凡刚过二十,便中了秀才,从此鲤跃龙门,也带着整个家族有了变化。
虽然,因为当朝宰执定国侯的变法,这秀才授田免税赋的规矩已经没了,但这给了田地,就算还要上税,田也不多,可一家人的地位到底不同,在本质上,也就从佃户成了自耕农,带给家中的震动那是可想而知的!
多少人一辈子勤勤恳恳,为的就是一块属于自己的地,以至于拿到地契时,陆凡的老父,那是老泪纵横。
紧跟着,不光是两名哥哥对陆凡态度大变,从原本的嫌弃、排挤,变成了讨好、奉承,在外也是引以为荣,便是原本对他们这一支不怎么过问的宗家、宗老都纷纷过来,给这家道喜,甚至还从族中出了人手,给他们修葺屋舍。
一时之间,一家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心满意足,而陆凡也因此真正得以脱产,全心读书做学问,不会再受到干扰。
没有了衣食压力,这陆凡对做学问的心思,也从单纯的为了讨个出身,开始真正生出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另一边,这个时候,定国侯所主持的新政,同时也推行过来,按着新政之法,他们这些得了秀才之名的人,都要尽自身的义务,按着那上面的说法,就是享受着国家的财政补贴,也受人敬仰,就该有所回馈,每个人每年至少要给十名总角启蒙,这些都是列入考核的。
如果说是从前,这样的规矩就算定下来,下面的官吏也不会当成一回事,反正天高皇帝远,什么都是他们说的算,和当地的豪绅地主一合计,就能演一出双簧,根本不愁其他。
但现在却不同了,邱言上位之后,就大规模的推行地脉之法,通讯变得格外方便,又有特殊的检查有司确立,处处巡查,根本就无从隐瞒,虽然也有微词,可之前连世家联盟,都在邱言的面前低头了,他们这些地方豪绅,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如何能够抵挡?
久而久之,居然也成了定制。
这对于许多秀才而言,可谓苦不堪言,是一大煎熬,但陆凡沉浸些许时日后,反倒是生出了感触,察觉到了一丝人道之理,正好那个时候看了些邱言的笔录,心有所感,对知行之道有了认识。
从那个时候起,陆凡就生出了要探究知行之道的念头。
不过,此时知行之道已经颇为流行,邱学的影响也日益壮大,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想要拜入知行书院的儒生、学子,越来越多,想要进入知行书院,可以说是难于上天了。
只是,这陆凡却有一股韧性,在不用为衣食操心之后,俨然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对邱学的追求中,在潜心学习一阵子后,他已经完成了今年的蒙学任务,本可以安安稳稳度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游学的历程。
这个时候的游学,和邱言当年游学不同,先不说陆凡并没有邱言那样的身手和修为,只不过是一名文弱书生,而且从未出过远门,见识有限。
单单是如今的世道,就和当年完全不同了,不复安稳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