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

第96节(2 / 2)

他已经烧得稀里糊涂的,可似乎还是对突然出现的衣服有疑问,抬头看她。

“是我爸的,太旧了不好穿么?”

话音未落他就伸手,季萱赶紧给他穿好,看了看下//身是运动裤,“裤子就这样吧,这个舒服一点。”

扶他起身,走到中心岛边先坐下,季萱迅速拿包装了他的钱包、手机,还有水瓶。再看他,居然打开医药箱,季萱走过去,“去医院了,不用拿这个了吧?”

只见他打开一个袋子,里面都是医用口罩,挑了一个小号的,抬手,把她的头发捋在耳后。

他的手好热,好轻,她不敢动,轻声嘟囔,“我不用吧……”

小心给她戴好,他这才拿了一只给自己戴上。

两个人,只露着眼睛,看他,红红的,温柔得发烫。她握了他的大手,用力,十指扣住,“走吧。”

……

小区附近就是凌海市第五人民医院,叫了车十分钟就到了。

急诊人很多,就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先挂号建卡,季萱想安顿他在外面大厅坐着等,他不去,只能一起排队。

好几个窗口,处理速度很快,季萱却第一次觉得等待是这么一件焦心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沙漠里的脚步,挪得那么缓慢、清晰。他其实是在一家私立医院注册的,却被她求近拉到这里来,现在,耗时间,耗他。也许,真的是该找tony来。可那样他真的会生气,她又怎么哄?

忍不住握紧他的手,除了热,感觉不到他一点的力气,抬头,他一直在看着她,目光迷迷糊糊的。

“撑得住么?要不要喝点水?”

他微微摇头。这是不喝水还是撑不住?季萱看着忽然心慌,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搂住他的腰。两个人都戴着口罩,偎在他怀里,她像是病的那一个,灰色开衫下双臂紧紧抱着他,撑着……

挂了号,终于轮到他们,预诊很快开了化验单,急诊验血就在旁边,一个小时就出了结果。

再次见大夫,很显然他认得这个名字。别的所谓名人也就罢了,儿童白血病公益大使带着cne在五院也有支持的项目,面对他,大夫开口就带着几分敬重,称为“张先生”。白细胞偏高,配合之前的诊断结论是急性扁桃体炎。

大夫边刷刷地开着用药单,边问道,“张先生对青霉素过敏么?”

忽然安静,没有听到答案大夫抬起了头。已经化脓的扁桃体痛得厉害,这男人已经完全失声了,从这两个人进来,回答问题的就一直是他身边的女孩。一字一句,清晰地记得他所有的症状和时间点,很显然是起居一起、家人般亲近的关系,可是在这么个简单却致命的问题上她却卡了壳。

好在她只是怔了一下,就扭头问他,“你以前做过皮试么?会鼓起个小包、很疼的那种?”

男人摇摇头。

大夫笑笑,继续开药单。女孩问得很巧,从测试问起,让一个只能点头摇头的人能准确地表达,不会留下个不过敏还是不知道的糊涂尾巴。只是,她的声音跟刚才回答问题的清晰冷静差了许多,温柔得像在哄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好像声大了他都会痛。也是有趣。

“先做皮试,如果有问题可以换药。”大夫递过药单,“之后还会出现反应的概率很小但不能完全排除,有事需要有家人签字及时处理。”

“嗯,女朋友签字可以么?”

“可以。”

……

拿了配好的药,季萱匆匆往点滴室旁的病房去。可能他病得重也或者是“张星野”这三个字起了点作用,打点滴还特别安排了床位,很是照顾,可一进门才发现这家伙皱着眉站在床边,别说躺了,坐都不肯坐,一点不买账。

这个有洁癖的家伙!

季萱放下药,挽了他的胳膊就给摁着坐在了床上。“别矫情了,医院的床可比什么五星级酒店都干净多了。高压灭菌,不然怎么给大手术后的病人或者免疫低的病人用?岂不是各种感染?你是白血病公益大使,这都不知道?”

张星野挣了下眉,想争辩,可毕竟没词也没声音,面对逼在身边不许他起身的小丫头只能认了,勉强往后坐了坐,准备靠床头。

季萱看着真是没办法,这是个出差都会带着自己枕头的男人,让他躺医院的枕头恐怕灭菌灭成真空也不行。想了想,顺手把自己身上的开衫脱下来,铺在上面,“来,凑合吧。”

谁知他还不满意,居然抬手要给她穿,季萱一皱眉,“干嘛?躺下!”

病得稀里糊涂的,反应这么迟钝,不敢再动了,手还摸着她的吊带。季萱索性搂着他往下推,人这才勉强躺下。很快护士来了,是个男护士。

准备扎针,季萱坐在床边挡了他的视线,双手轻轻握住他。刚才皮试就发现这个家伙特别怕针头,两秒的疼痛,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戴着口罩,不知道要怎样失态。

护士确认了病人信息,核对好药名、剂量,打开输液器,弯腰,消毒,扎针,固定,一气呵成,娴熟到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打开止血带,抬头正要调整点滴,正对上女孩的眼睛,一愣,不知为什么,一切突然停顿下来。

几秒的空白,季萱还没反应,身后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眼前忽然多出的障碍物让那护士也回了神,迅速处理完手下,端了托盘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又回头,“不好意思,我能问你件事么?”

季萱纳闷儿:“你说。”

口罩上的眼睛腼腆地笑了,“你……是不是那幅油画上的女孩,钱方若的油画。就是最近一期《艺术新闻》的封面?”

画展还没有结束,期刊上还在铺天盖地地介绍。这吊带的白裙和她几乎没有修理的头发,和那幅画居然就这么意外地重合了。大若的笔,惊艳之处难得人知,那人像却像照片一样到处发放了。

“你说……什么?”

这一幅迷惑完全不知所云的样子,比回答说“不是”还要直接,男护士笑笑,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开门走了。

轻轻吁了口气,季萱回头,近在眼前就是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睛,更红了。“干嘛?扎着针呢就往起坐。”说着季萱仔细看了一下,“疼不疼?”

不问还好,这一问,他皱眉头,疼得厉害。

“来躺下。”

安顿他躺好,季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要滴三个小时呢,睡吧。”

折腾了几个小时,好容易躺下,身体虚得早已支撑不住,可现在倒大睁着眼睛,看着她。这不会说话的家伙,似乎是……

抿了抿唇,季萱附身,趴在他枕边,不是很满意地小声嘟囔,“这病传染么?”

他像没听见,头往前凑,靠在她锁骨边,闭上了眼睛。

在怀里了,可还皱着眉头,一定是还头疼。季萱抬手轻轻地揉捏他的额头,听他呼吸,一如往常,很轻,很均匀。这么久,还是不知道他究竟睡着没有……